[續拉練上一小節]半天，結果只發現幾顆用作業本紙折成的子彈。高老師把那些紙彈沒收了，附帶還沒收了半包飛馬牌香煙，但沒找到彈弓。下了課，何建
和李林躲到臭烘烘的廁所裏抽煙，楊小平跑來要煙抽，邊笑得嘴巴很開地炫耀地告訴李林和何建說，他把彈弓藏在袖筒裏了。彈弓很小，藏在袖筒裏高老師自然找不到。
趙營長在全
同學和老師的期待中出現在
坪的主席臺上了，隨趙營長登上主席臺的還有b中學高一年級的彭“指導員”，當年全人民學習解放軍時，長沙市的任何一所中、小學都把原先“班”的稱號改成了“排”，把年級改成了“連”。以前的年級組長馬上就搖身一變成了部隊建製的“指導員”了，當然就顯得神氣些。彭指導員手上拿著一只裝電池的電喇叭，那時候這可是不可一世的新式武器。這麼多人搞野營拉練，當然要配備能讓兩百多人的耳朵可以聽見的電喇叭了。趙營長站在臺上笑著——露出了兩排很大一顆的藏滿煙垢的牙齒，瞧著眼下這群叽叽喳喳的學生，對彭指導員說了幾句什麼，于是彭指導員舉起電喇叭，把嘴
對著電喇叭開口作指示了。“請同學們注意，各排按做廣播的位置迅速集合！”他扯大嗓門喊道，一只手在空中揮舞著，“隊伍馬上將要出發了，請班主任迅速清點各排的人數！各排的排長迅速向主席臺報告！”
何建、李林和楊小平被班主任叫到隊伍裏去了。班主任高老師是個高個子男人，戴一副酒瓶子底樣的近視眼鏡，一張猴臉，一口常德腔，見他們仍站在樹下說話，猴臉上就很不高興的樣子說：“你們硬要挨點名批評好過些是吧？集合了。”
何建、楊小平和李林就把擱在地上的背包掮起來，迅速走進了自己排裏站好。他們三人站在了一起。楊小平個子矮一點，平時上育課站隊列時，楊小平被育教師排在稍前面一點，這會兒排長高豔紅跑過來，要求楊小平站到自己該站的地方去。“我要站在這裏，我想站在這裏。”楊小平不服她的管說，“這又不是育課，這是去拉練。”
“站前面去羅，你又不是站在這裏的。”高豔紅說。
“我要站在這裏，站在這裏又沒犯法。”楊小平不聽她的指揮地扭開了臉。
何建雖不是排幹部，但在87排就是有凝聚力，這要歸功于他個子高，會打架，而且既是校田徑隊的運動員——擲鉛球和扔鐵餅均打破了當年市中學生運動會記錄面爲學校爭得了榮譽，又是校籃球隊的主力。“我們就是要站在一起。”何建爲楊小平說話，堅決同排長高豔紅作對道，“這又不是上課做廣播，你不隨我們站在一起！”
高豔紅瞥一眼何建，“你們幾個人玩得好，就要站在一起是罷？”
“就是的。”何建不笑地盯著她，“我們好你幫我我幫你。”
高豔紅“哼”一聲，走開了，何建這才嘻嘻一笑，表示他們勝利了。他潛意識裏知道高豔紅喜歡他，高豔紅時常拿眼睛瞟他，這可不是隨便望一眼的那種“瞟”，這種眼光亮亮的，含著信息，這種信息傳達給何建的直觀感覺就是她喜歡他。但何建心裏卻喜歡身姿婀娜的孫小燕。他擡起頭，望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孫小燕，她一身綠
服，背上一只大背包，一
草席卷成筒斜斜地
在背包上，手上拎一只紅塑料桶。何建真想走上去，接過孫小燕手中的紅塑料桶，減輕一點她身上的負擔，但他又知道這是一種自己根本不會去實現的思想，因爲同學們會笑。這時他們聽見彭指導員站在主席臺上施口令了。“全同學注意，立正！”彭指導員對著電喇叭大聲喊道，“向前看－－看齊看齊看齊！”他一連叫了三個看齊，眼睛虎視眈眈地望著下面的隊伍，“還有同學沒看齊，還有同學心不在焉！還有幾個同學眼睛望著別
啊咧，87排的男同學不要我點名罷！”
87排就是何建、李林和楊小平他們所在的這個排。他們趕緊站好了，因爲他們看見彭指導員正好是望著他們。他們確實沒站好，楊小平甚至站出了隊伍，而李林正把背包對著主席臺，轉過身來與何建說話。“快站好，”何建說，“彭指導員盯著我們。”
何建在他們兩個中有點當“角
”的味道，這不是他想當這個控製他們的角，而是他們喜歡聽他的。三個人中總有一個爲主的，何建就是那個爲主的。何建生一張被太陽曬得很黑的臉，這張臉很樂觀也很自信。這張臉上的眸子很黑，鼻子很大，嘴巴也很大，牙齒生得很齊很白，是一張准男子漢的臉。他是全排較成熟的和被老師認爲難以對付的男學生。這會兒他對楊小平和李林說：“聽聽彭指導員在臺上說些什麼。”
彭指導員在主席臺上宣布拉練的紀律，例如不能掉隊，不能一到什麼地方就私自買零食吃，不能下河或跳到塘裏遊泳，一切都要聽從班主任和工宣隊的指揮等等。彭指導員最後大聲宣布說：“如果哪個同學不聽指揮，違反規定，學校就要嚴肅理，絕不寬容。”
接練的隊伍在上午十點鍾的灰塵彌漫的太陽裏，在彭指導員手中那醒目的電喇叭的指揮下，從b中學的大坪上出發了，一路唱著雄赳赳氣昂昂的革命歌曲，浩浩蕩蕩。拉練的隊伍以排爲單位，一共五個排，87排走在中間，排長高豔紅手裏提著一只紅塑料桶子，背上背著一個一席子橫的背包，背包上還耷拉著一個藍布米袋。班主任高老師走在最後，但沒走在隊伍裏，而是走在隊伍一旁。他是個不計較小缺點，但在大事上絕對堅持原則的老師，他對何建、楊小平和李林幾個調皮學生，總是用一種寬容的口氣說：“算了，拉倒羅。”這句話當然是針對他們犯的缺點而言的，例如他們同任課老師頂嘴或者在教室外面抽煙被他撞見了，他在每天放學時刻，便昂著他那張擁有兩個“酒瓶子底”的猴臉，總結時表示寬容地揮著手道：“算了，我們拉倒羅。”那意思是他不計較了。
何建知道高老師最討厭他和李林，其次討厭楊小平，因爲他們三人是他鼻子底下的調皮鬼，不讀書，不做作業，就是他布置的作文，他們也不做，問他們做作文沒有，他們總是回答說“不曉得做”。“不曉得做，抄一篇也是好的。”高老師在教室裏黑著臉宣講說，“我是爲你們好。你們學了知道是自己的，不是我高老師的。你們將來總要寫寫家信，或者參加工作後，要寫寫學習心得什麼的。不曉得做作文，總曉得抄吧——？”高老師拉長聲音說，一雙眼睛有氣不敢發地瞪著他們三人。
但是他們也不抄，高老師就不再管他們的學習了，視87排沒有這三個學生。“我只要求你們調皮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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