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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埃絲特·達德利

第2小節
霍桑作品集作品

  [續老埃絲特·達德利上一小節]蕩,不少人胡作非爲,卻不曾有任何委屈或侮辱落在她無人保護的頭上。確實,對所有爲新政權辦事的人,她都視爲侵略者,態度桀傲不馴。要無畏地面對她,還真需要勇氣。說句公道話,雖然人們如今都變成了堅定的共和dang人,但他們情願讓這位上年紀的貴族小jie,穿著她刺繡已經敗se,撐著裙箍的曳地長裙,依然徘徊于毀滅的驕傲,被推翻政權的殿堂之中,做爲逝去製度的象征,曆史的化身。于是,年複一年,埃絲特·達德利安居州府,仍舊尊重已被他人唾棄的一切,仍舊忠于她的君王。而那位君王呢,只要這位可敬的老小jie還堅守著她的崗位,便堪稱在新英格蘭依然擁有一位真正的臣民,而他被奪去的帝guo也就依然在這裏擁有一塊地盤。

  那麼,老太太是否生活在徹底的孤寂中呢?據傳並非如此。不論何時她冰冷萎縮的心需要溫暖,就會從模糊的大鏡子中,喚出一名屬于雪利總督的黑奴,打發他去請老早以前就是這些空蕩房間常客的人們。于是,黑皮膚的信使就披星戴月,到墳地去跑tui,敲打墓穴的鐵門或大理石板,壓低嗓門對埋在裏頭的人說聲:“俺家小jie,老埃絲特·達德利,吩咐您半夜到州府去一趟。”老南方教堂鍾敲十二點,奧利弗們,哈欽森們,達德利們,所有逝去一代的顯貴們的幽靈,便准時溜過門廳,進入熟悉的州府大廈。埃絲特便在這裏與他們混做一堆,仿佛自己也是一具幽靈。這種傳說真僞莫辨,但有一點肯定無疑,達德利小jie有時會召集幾位雖垂頭喪氣卻忠心耿耿的保王派聚會。在那些暴行與苦難的日子裏,這些人仍待在造反的城裏拖延不去。從一只結著蛛網的酒瓶倒出大概哪位王家總督曾爲之咂she的美酒,一夥人爲英王的健康舉杯祝福,並喋喋不休地詛咒共和dang人,覺得王室保護傘的影子似乎依舊罩在頭頂。可惜,喝幹杯中最後一滴,他們就只好戰戰兢兢溜回家去,即使當街遇上粗魯民衆的辱罵,也再不敢回一句嘴。

  然而,埃絲特最喜歡也來得最勤的客人是城裏的孩子們。對孩子們她從不嚴厲,善良慈愛的天xing雖被其它方面上千種冷酷偏見所阻礙,得不到自然渲泄,但在小孩子們身上卻慷慨揮灑。她端出自己qin手烤製的姜餅,還加蓋著王冠的印記賄賂孩子們,招引他們到州府yin暗的門廳快樂地嬉耍,還常常哄他們在這兒度過整整一天,團團坐在她鼓鼓的大裙子周圍,津津有味地聽她講述逝去世界的種種趣聞。這些小男孩小女孩從yin森森神秘秘的大廈偷偷溜出來,全都被弄得稀裏糊塗,小腦瓜裏塞滿嚴肅的大人早就遺忘的古老情感。他們揉揉眼睛,環顧四周,仿佛曾迷路走入古老的時代,變成了過去歲月的孩子。進得家門,父母問起到哪兒玩得這麼累,這麼久,和誰在一起,孩子們就會說起本州所有死去的大人物,一直遠到貝爾徹總督與傲慢的威廉·菲普斯爵士夫人。好像他們一整天坐在這些已入黃土半個世紀的名人膝頭,折騰過他們華麗背心上的刺繡,或淘氣地揪過他們飄垂假發的長長發卷。“可是貝爾徹總督都死了好多年啦,”mama會對孩子說,“你真的在州府見到他啦?”“哦,真的,qin愛的mama!真的!”半做夢的孩子會回答,“不過老埃絲特一講完他的事,他就從他座椅裏不見啦。”就這樣,老埃絲特不曾嚇著她的小客人,卻牽著他們的小手進入她自己落寞的內心,使孩子們在想象中看到了萦繞在她心頭的幽魂。

  似這般永遠活在她自己的思想中,從不以對眼前事情的正確依據來調整心靈,埃絲特·達德利變得有些瘋瘋癫癫。人們發現她對社會進步和獨立戰爭實情一無好感,卻誤以爲英guo軍隊在所有戰場捷報頻傳,肯定最終大獲全勝。不論什麼時候,全城老少爲華盛頓①、蓋茨②、摩根③、或格林④又打了勝仗而歡欣鼓舞,消息穿過州府的大門就像穿過夢幻的象牙之門,立刻奇怪地變成了豪、克林頓或康沃利斯將軍們英勇的故事,早晚有一天,她無法可想地相信,殖民地的百姓又會匍匐在guo王的墊腳凳跟前。有時她簡直認爲這種事理所當然。有一天,她把全城百姓嚇了一跳,突然把州府弄得燈火通明,給每張玻璃窗前都點了蠟燭,而陽臺的大窗戶更通明透亮地映出英王姓名的縮寫,還有王冠狀的一圈燈火。人們看到老婦人身穿發了黴的天鵝絨與錦緞盛裝,從一座窗臺走向另一座窗臺,一直走到陽臺才停步,頭頂還揮舞著一把大鑰匙。她那皺紋密布的臉真的煥發出勝利的光彩,仿佛她的心就是一盞喜氣洋洋的燈。

  ①華盛頓:指喬治·華盛頓(1732——1799),美guo首任總統。

  ②蓋茨:指霍雷肖·蓋獲(1727?~1806),美guo獨立戰爭鬥士,喬治·華盛頓的好友。

  ③摩根:指丹尼爾·摩根(1736——1802),美guo獨立戰爭鬥士。

  ④格林:指納撒納爾·格林(1742——1786)美guo獨立戰爭鬥士。

  “燈火輝煌的,咋回事呀?老埃絲特歡天喜地是個啥兆頭?”一位看熱鬧的悄聲問。“瞧她在屋裏竄來竄去,一個人在那兒樂,真夠嚇人的。”

  “就好像她是在墳墓裏尋開心哩。”另一位道。

  “呸!有啥大驚小怪的,”一個老頭想了想說,“達德利小jie是慶祝英王誕辰哪。”

  衆人一聽哈哈大笑。他們本可以朝那通明透亮的王冠和姓名縮寫丟泥巴,只是可憐這位不幸的老太太才沒這麼做。這位老婦人死抱舊製度的殘骸不放,還居然如此可怕地得意洋洋。

  她常常拖著疲倦的身ti爬上盤旋的樓梯,登上小閣樓,站在那兒瞪大昏花的老眼,眺望大海,眺望鄉下,想發現一支英guo艦隊或什麼壯觀的遊行隊伍,高舉著英王的旗幟。下面街上的行人會發現她那充滿焦慮的臉,擡頭對她大聲叫喊:“等州府頂上那個金印第安人像射出箭來,等老南方教堂塔樓上的鐵公ji打鳴,那時候再找王家總督吧!”——這句話已成爲全城笑柄。後來,過了很多很多年,老埃絲特·達德利才明白,或也許是夢到,一位王家總督第二天就要擺駕州府,來接受威廉·豪爵士交給她保管的沈甸甸的大鑰匙。其實,這是因爲城裏正流傳著一條消息,與老埃絲特的幻想多少有些相象。于是她傾盡全力將州府大廈收拾得井然有序,再給自己穿綢著緞,佩上失去光澤的金飾,久久站在那面模糊的大鏡子面前,陶醉于自己的堂皇。一面盯著鏡子,幹癟枯瘦的老小jie一面嗫嚅著死灰se的嘴chun,半出聲地咕咕哝哝,跟鏡中她所看到的人影交談,跟那些她想象出來的幽靈,那些記憶中府上的朋友們交談,吩咐他們出來跟她一道慶祝,一道迎接新來的總督。達德利小jie獨自沈迷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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