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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小節
王陽明作品

  [續中上一小節]「勿忘、勿助」,只就其間提撕警覺而已。若是工夫原不間斷,不須更說「勿忘」:原不慾速求效,即不須更說「勿助」。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簡易!何等俪tuo自在!今卻不去「必有事」上用工,而乃懸空守著一個「勿忘、勿助」,此正如燒鍋煮飯,鍋內不曾漬shui下米,而乃專去添柴放火,不知畢竟煮出個甚麽物來!吾恐火候未及調停,而鍋已先破裂矣。近日,種專在「勿忘、勿助」上用工者,其病正是如此:終日懸空去做個「勿忘」,又懸空去做個「勿助」,奔奔蕩蕩,全無實落下手虛,究一竟工夫,只做得個沈空守寂,學成一個癡漢,才遇些子事來,即便牽滯紛擾,不複能經綸宰製。此皆有志之士,而乃使之勞苫纏縛,擔擱一生,皆由學術誤人之故,甚可憫矣!

  【187】夫「必有事焉」只是「集義」,「集義」只是「致良知」。說「集義」則一時末見頭惱,說「致良知」即當下便有實地步可用功;故區區專說「致良知」。隨時就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著實去致良知,便是「誠意」,著實致其良知,而無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著實致真知,則自無忘之病:無一毫意必固我,則自無助之病。故說「格、致、诙、正」,則不必更說個「忘、助」。孟子說「忘、助」,亦就告子得病chu立力。告子強製其心,是助的病痛,故孟子專說助長之害。告子助長,亦是他以義爲外,不知就自心上「集義」,在「必有事焉」上用功,是以如此。若時時刻刻就自心上「集義」,則良知之ti洞然明白,自然是是非非纖毫莫遁,又焉「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之弊乎?孟子「集義」、「養氣」之說,固大有功於後學,然亦是因病立方,說得大段,不若《大學》「格、致、誠、正」之功,尤極精一簡易,爲徹上徹下,萬世無弊者也。

  【188】聖賢論學,多是隨時就事,雖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頭腦,若合符節。緣天地之閑,原只有此xing,只有此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就古人論學虛說工夫,更不必攙和兼搭而說,自然無不合貫通者,才須攙和兼搭而說,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徹也。近時有謂「集義」之功,必須兼搭個「致良知」而後備者,則是「集義」之功尚未了徹也:「集養」之功尚未了徹,適足以爲「致良知」之累而已矣。謂「致真知」之功,必須兼搭一個「勿忘、勿助」而後明者,則是「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徹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徹也,適足以爲「勿忘、勿助」之累而已矣。若此者,皆是就文義上解釋牽附,以求混融湊泊,而不曾就自己實工夫上ti驗,是以論之愈精,而去之愈遠。文蔚之論,其於大本達道既已沛然無疑,至於「致知」「窮理」及「忘、助」等說,時亦有攙和兼搭chu,卻是區區所謂康莊大道之中,或時橫斜迂曲者,到得工夫熟後,自將澤然矣。

  【189】文蔚謂「致知」之說,求之事qin、從兄之閑,覺有所持循者,此段最見近來真切笃實之功。但以此自爲不妨,自有得力chu,以此遂爲定說教人,卻未免又有因葯發病之患,亦不可不一講也。蓋良知只是一個天理自然明覺發見chu,只是一個真誠恻怛,便是他本ti。故致此良知之真誠恻怛以事qin便是孝,致此真知之真诙恻怛以從兄健是弟,致此真知之真诙恻怛以事君便是忠,只是一個真知,一個真诙恻怛。若是從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誠恻怛,即是事qin的真知不能致其真诙恻怛矣:事君的真知不能致其真恻怛,是從兄的真知不能致其真誠恻怛矣。故致得事君的真知,便是致卻從兄的真知,致得從兄的真知,便是致卻事qin的良知。不是事君的真知不能致,卻須又從事qin的良知上去擴充將來。如此,又是tuo卻本原,著在支節上求了。真知只是一個,隨他發見流行chu,當下具足,更無去來,不須假借。然其發見流行,卻自有輕重厚薄,毫發不容增減者,所謂天然自有之中也。雖則輕重厚薄,毫發不容增減,而原又只是一個:雖則只是一個,而其間輕重厚薄,又毫發不容增減:若可得增減,若須假借,即已非其真誠恻坦之本ti矣;此良知之妙用,所以無力ti,無窮盡,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者也。

  【190】孟氏「堯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人之良知發見得最真切笃厚、不容蔽昧chu提省人,於人於事君、chu友、仁民、愛物、與凡動靜語默閑,皆只是致他那一念事qin、從兄真誠恻怛的良知,即自然無不是道。蓋天下之事雖千變萬化,至於不可窮诘,而但惟致此事qin,從兄一念真誠恻怛之良知以應之,則更無有遺缺滲漏者,正謂其只有此一個良知故也。事qin、從兄一念良知之外,更無有良知可致得者。故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所以爲「惟精惟一」之學,放之四海而皆准,「施諧後世而無朝夕」者也。文蔚雲:「慾於事qin、從兄之閑,而求所謂良知之學。」就自己用功得力chu如此說,亦無不可:若日致其良知之я誠恻怛以求盡夫事qin,從兄之道焉,亦無不可也。明道雲:「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其說是矣。

  【191】「億、逆、先覺」之說,文蘭謂「誠則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甚善甚善!閑有攙搭chu,則前已言之矣。惟浚之言,亦未爲不是。在文蔚須有取於惟浚之言而後盡,在惟浚又須有取於文蔚之言而後明:不然,則亦未免各有倚著之病也。舜察迩言而詢刍堯,非是以迩言當察,刍堯當詢,而後如此,乃良知之發見流行,光明圓瑩,更無礙遮隔chu,此所以謂之大知;才有執著意必,其知便小矣。講學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著實用工夫,卻須如此方是。

  【192】「盡心」三節,區區曾有「生知、學知、困知」之說,頗已明白,無可疑者。蓋盡心、知xing、知天者,不必說存心、養xing,事天不必說壽不貳、修身以俟,而存心、養與修身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存心、養xing、事天者,雖未到得盡心、知天的地位,然已是在那裏做個求到盡心、知天的工夫,更不必說壽不貳,修身以俟,而壽不貳,修身己俟之功已在其中矣。譬之行路,盡心、知天者,如年力壯健之人,既能奔走往來於數千裏之間者也:存心、事天者,如童樨之年,使之學習步趨於庭除之間者也。壽不貳、修身以俟者,如襁褓之孩,方便之扶穑傍壁,而慚學起立移步者也。既已能奔走往來於數千裏之間者,則不必更使之於庭除之間而學步趨,而步趨於矽除之間,自無弗能矣。既已能步趨於庭除之間,則不必更使之扶牆傍壁而學起立移步,而起立步自無弗能矣。然學起立移步,便是學步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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