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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小節
王陽明作品

  [續中上一小節]」字之義在其間,未可專以「至」字盡之也。加「格其非心」,「大臣君心之非」之類,是則一皆「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之義,而不可以「至」字爲訓矣。且《大學》「格物」之訓,又安知其不以「正」字爲訓,而必以「至」字爲義乎?如以「至」字爲義者,必日「窮至事物之理」,而後其說始通。是其用功之要,全在一「窮」字,用力之地,全在一「理」字也。若上去一窮,下去一理字,而直曰「致知在至物」,其可通乎?夫「窮理盡xing」,聖人之成訓,見於辭者也。荀「恪物」之說而果即「窮理」之義,則聖人何不直口「致知在窮理」,而必爲此轉折不完之語,以啓後世之弊邪?蓋《大學》「物」之說,自與「辭,」「窮理」大旨雖同,而微有分辨:「窮理」者,兼格致誠正而爲功也。故言「窮理」,則、致、誠、正之功皆在其中,言「恪物」,則必兼舉致知、誠意、正心,而後其功始備而密。今偏舉「格物」而遂謂之「窮理」,此所以專以「窮理」屬「知」,而謂「格物」未常有行。非惟不得「恪物」之旨,並「窮理」之義而矢之矣。此後世之學所以析知、行爲先後兩截,日以支離決裂,而聖學益以殘晦者,其端實始於此。吾子蓋亦未免承沿積習,則見以爲「於道未相吻合」,不爲過矣。

  【138】來書雲:謂致知之功,將如何爲溫清、如何爲奉養即是「誠意」,非別有所謂「格物」,此亦恐非。此乃吾子自以己意揣度鄙見而爲是說,非鄙人之所以告吾子者矣。若果如吾子之言,甯複有可通乎!蓋鄙人之見,則謂意慾溫清、意慾奉養者所謂「意」也,而未可謂之「誠意」:必實行其溫清奉養之意,務求自慷而無自欺,然後謂之「誠意」。知如何而爲溫清之節知如何而爲奉養之宜者,所謂「知」也,而未可謂之「致知」:必致其知如何爲溫清之節者之知,而實以之溫清,致其知如何爲奉養之宜者之知,而實以之奉養,然後謂之「致知」。溫清之事,奉養之事,所謂「物」也而未可謂之「格物」:必其於溫清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當如何爲溫清之節者而爲之,無一毫之不盡,於奉養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當如何爲奉養之宜者而爲之,無一毫之不盡,然後謂之「格物」。溫清之物格,然後知溫清之良知始致:奉養之物格,然後知奉養之良知始致。故日「物格而後知至」:致其知溫清之良知,而後溫清之意始誠:致其知奉養之良知,而後奉養之意始誠。故曰「知至而後意誠誠」;此區區「誠诙意、致知、格物」之說蓋如此:吾子更熟思之,將亦無可疑者矣。

  【139】來書雲:道之大瑞,易於明臺,所謂「良知,良能」,愚夫愚埽可與及者。至於節目時燮之詳,毫厘千裏之謬,必待學而後知。今語孝於溫泠定省,孰不知之?至於舜之不告而娶,式之不葬而興師,養志、冬口,小杖,大杖,剖gu,廬墓等事,chu常,chu燮,過與不及之,必須討論是非,以爲製事之本,然後心ti無蔽,臨事無失。道之大端易於明白,此語誠然。顧後之學者忽其易於明白者而弗由,而求其難於明白者以爲學,此其所以「道在迩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也。孟子雲:「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由耳。」良知、良能,愚夫、愚婦與聖人同:但惟聖人能致其良知,而愚夫、愚婦不能致,此聖愚之所由分也。節目時變,聖人夫豈不知,但不專以此爲學:而其所謂學者,正惟致其真知,以精審此心之天理,而與後世之學不同耳。吾子未暇真知之致,而汲汲焉顧是之憂,此正求其離於明白者以爲學之蔽也。夫良知之於節目時變,猶規矩尺度之於方圓長短也:節目時變之不可預定,猶方圓長短之不可勝窮也。故規矩誠立,則不可欺以方圓,而天下之方圓不可勝用矣:尺度誠陳,則不可欺以長短,而天下之長短不可勝用矣:良知誠致,則不可欺以節目時變,而天下之節目時變不可勝應矣。毫厘千裏之缪,不於吾心真知一念之微而察之,亦將何所用其學乎!是不以規矩而慾定天下之方圓,不以尺哽而慾盡天下之長短,吾見其乖張謬戾,日勞而無成也已。吾子謂「語孝於溫清定省,孰不知之。」然而能致其知者鮮矣。若謂粗知溫清定省之儀節,而遂謂之能致其知,則凡知君之當仁者,皆可謂之能致其仁之知,知臣之當忠者,皆可謂之能致其忠之知,則天下孰非致知者邪?以是而言可以知致知之必在於行,而不行之不可以爲致知也,明矣。知、行合一之ti,不益較然矣乎?夫舜之不告而娶,豈舜之前已有不告而娶者爲之准則,故舜得以考之何典,問諸何人,而爲此邪?抑亦求諸其心一念之真知,權輕重之宜,不得已而爲此邪?武之不葬而興師,豈武之前已有不葬而興師者爲之准則,故武得以考之何典,問諸何人,而爲此邪?抑亦求諸其心一念之良知,權輕重之宜,不得已而爲此邪?使舜之心而非誠,武之心而非誠於爲救民,則其不告而娶與不葬而興師,乃不孝不忠之大者。而後之人不務致其良知,以精察義理於此心感應酬酢之間,顧慾懸空討論此等變常之事,執之以爲製事之本,以求臨事之無失,其亦遠矣。其余數端,皆可類推,則古人致知之學,從可知矣。

  【140】來書雲:謂《大學》「格物」之說,專求本心,猶可牽合:至於六經、四書所載「多閃多見」,「前古往行」,「好古敏求」,「博學審問」,「,溫故知新」、「博學詳說」,「jian問好察」,是皆明臺求於事爲之際、資於論說之間者,用功節目固不容紊矣。「格物」之義,前已詳悉,牽合之疑,想已不俟複解矣。至於「多聞多見」,乃孔子因子張之務外好高,徒慾以多聞多見爲學,而不能求諸其心,以阙疑殆,此其言行所以不免於尤悔,而所謂見聞者,適以資其務外好高而已:蓋所以救子張多聞多見之病,而非以是教之爲學也:夫子嘗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是猶孟子「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之義也。此言正所以明德xing之良知非由於聞見耳。若日「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則是專求諸見聞之末,而已落在第二義矣,故日「如之次也。」夫以見聞之知爲次,則所謂知之上者果安所指乎?是可以窺聖門致知用力之地矣。夫子謂子貢曰:「賜也,汝以予爲多學而識之者欤?非也,予一以貫之。」使誠在於「多學而識」,則夫子胡力謬爲是說,以欺子貢者邪?「一以貫之」,非致其良知而何?《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以畜其德爲心,則凡多識前言往行者,孰非畜德之事:此正知、行合一之功矣。「好古敏求」者,好古人之學,而敏求此心之理耳。心即理也。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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