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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小節
王陽明作品

  [續中上一小節]者,學此心也:求者,求此心也。盂子雲:「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非若後世廣記博誦古人之言詞,以爲好古,而汲汲然惟以求功名利達之具於外者也。「博學、審問」,前言已盡。「溫故、知新」,朱子亦以「溫故」屬之「摩德xing」矣:德xing豈可以外求哉?惟夫「知新」必由於「溫故」,而「溫故」乃所以「知新」,則亦可以驗知、行之非兩節矣。「博學而詳說之者,將以反說約也。」若無「反約」之雲,則「博學詳說」者,果何事邪?舜之「好問好察」,惟以用中而致其精一於道心耳。道心者,良知之謂也。君子之學,何嘗離去事爲而廢論說:但其從事於事爲、論說者,要皆知、行合一之功,正所以致其本心之良知,而非若世之徒事口耳談說以爲知者,分知、行爲兩事,而果有節目先後之可言也。

  【141】來書雲:楊、墨之爲仁義,鄉願之亂忠信,堯舜子之之禅讓,湯,武,楚項之放伐,周公,莽cao之攝輔,謾無印證,又焉適從?且於古今事變,禮樂、名物,未常考識,使guo家慾興明堂,建辟雍,製曆律,草封禅,人將何所玫其用乎?故《論語》曰「生而知之」者,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行事之實。此則可謂定論矣;所喻楊、墨、鄉願、堯、舜、子之、湯、武、楚項、周公、莽、cao之辨,與前舜、武之論,大略可以類推,古今事變之疑,前於良知之說,已有規矩尺度之喻,當亦無俟多贅矣。至於明堂、辟雍諸事,似尚未容於無言者:然其說甚長,姑就吾子之言而取正焉,則吾子之惑將亦可少釋矣。失明堂辟雍之製,始見於呂氏之「月令」,漢濡之訓疏,六經、四書之中,未嘗詳及也。豈呂氏、漢懦之知,乃賢於三代之賢聖乎?齊宣之時,明堂尚有未毀,則幽、厲之世,周之明堂皆無恙也。堯、舜茅茨土階,明堂之製末必備,而不害其爲治幽、厲之明堂,固猶文武成康之舊,而無救於其亂:何邪?豈能「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則雖茅茨土階,固亦明堂也:以幽、厲之心,而行幽、厲之政,則雖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武帝肇講於漢,而武盾盛作於唐,其治亂何如邪?天子之學日辟雍,諸侯之學日宮,皆象地形而爲之名耳。然三代之學,其要皆所以明人倫,非以肝不肝,不爲重輕也。孔子雲:「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製禮作樂,必具中和之德,聲爲律而身爲度者,然後可以語此。若夫器數之末,樂工之事,祝史之守。故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笾豆之事,則有司存也。」堯「命羲和,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星辰」,其重在於「敬授入時」也。舜「在璇玑玉衡」,其重在於「以齊七政」也。是皆汲汲然以仁民之心而行其養民之政,治曆明時之本,固在於此也。羲和曆數之學,臯、契未必能之也,禹、稷未必能之也,堯、舜之知而不偏物,雖堯、舜亦未必能之也:然至於今循羲和之法而世修之,雖曲知小慧之人,星術淺陋之士,亦能推步占侯而無所忒。則是後世曲知小慧之人,反賢於禹、稷、堯、舜者邪?「封禅」之說尤爲不經,是乃後世佞人谀士所以求媚於其上,倡爲誇侈,以蕩君心而靡guo贊:蓋欺天罔人無恥之大者,君子之所不道,司馬相如之所以見譏於天下後世也。吾子乃以是爲懦者所宜學,殆亦未之思邪?夫聖人之所以爲聖者,以其生而知之也。而釋論語者曰:「『生而知之』者,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占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行事之實;」失禮樂、名物之類,果有關於作聖之功也,而聖人亦必待學而後能知焉,則是聖人亦不可以謂之「生知」矣。謂聖人爲「生知」者,專指義理而言,而不以禮樂、名物之類,則是禮樂、名物之類無關於作聖之功矣,聖人之所以謂之「生知」者,專指義理而不以禮堤、名物之類,則是「學而知之」者,亦惟當學知此義理而已。「困而知之」者,亦惟當困知此義理而已。今學者之學聖人,於聖人之所能知者,未能「學而知之」,而顧汲汲焉求知聖人之所不能知者以爲學,無乃失其所以希聖之方欤?凡此皆就吾子之聽惑者而稍爲之分釋,末及乎拔本塞源之論也。

  【142】夫拔本塞源之論不明於天下,則天下之學聖人者,將日繁日難,斯人倫於禽獸夷夥,而猶自以爲聖人之學:吾之說雖或暫明於一時,終將凍解於西而冰堅於東,霧釋於前而雲於後,呶呶焉危困以死,而卒無救於天下之分毫也已。夫聖人之心,以天地萬物爲一ti,其視天下之人,無外內遠近:凡有血氣,皆其昆弟赤子之qin,莫不慾安全而教養之,以遂其萬物一ti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異於聖人也,特其間於有我之私,隔於物慾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視其父、子、兄、弗如仇仇者。聖人有憂之,是以推其天地萬物一ti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複其心ti之同然。其教之大端,則堯、舜、禹之相授受,所謂「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而其節目,則舜之命契,斫謂「父子有qin,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胡友有信」五者而已。唐、虞、三代之世,教者惟以此爲教,而學者惟以此爲學。當是之時,人無異見,家無異習,安此者謂之聖,勉此者謂之貿,而背此者,雖其啓明如朱,亦謂之不肖。下至闾井、田野、農、工、商、賈之賤,莫不皆有是學,而惟以成其德行爲務。何者?無有聞見之雜,記誦之煩,辭章之靡濫,功利之馳逐,而但使孝其qin,弟其長,信其朋友,以複其心ti之同然:是蓋xing分之所固有,而非有假於外者,則人亦孰不能之乎?學之中,惟以成德爲事:而才能之異,或有長於禮樂,長於政教,長於shui土播值者,則就其成德,而因使益精其能於學之中。迨夫舉德而任,則使之終身居其職而不易。用之者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視才之稱否,而不以崇卑爲輕重,勞逸爲美惡: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苟當其能,則終身扈於煩劇而不以爲勞,安於卑瑣而不以爲。當是之時,天下之人熙熙,皆相視如一家之qin。其才質之下者,則安其農、工、商、賈之分,各勤其業,以相生相養,而無有乎希高慕外之心。其才能之異,若臯、夔、稷、契者,則出而各效其能。若一家之務,或營其yi食,或通其有無,或傭其器用,集謀並力,以求遂其仰事俯育之願,惟恐當其事者之或怠而重己之累也。故複勤其稼,而不恥其不知教,視契之善教,即己之善教也:夔司其樂,而不恥於不明禮,視其夷之通禮,己之通禮也。蓋其心學純明,而有以全其萬物一ti之仁,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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