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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小節
王陽明作品

  [續中上一小節]精神流貫,志氣通達,而無有乎己之分,物我之間:譬之一人之身,目視,耳聽,手持,足行,以濟一身之用,目不恥其無聰,而耳之所涉,目必營焉,是不恥其無執,而手之所探,足必前焉:蓋其元氣充同,血脈牒暢,是以癢呼吸,感觸神應,有不言而喻之妙。此聖人之學斫以至易至簡,易知易從,學易能而才易成者,正以大端惟在複心ti之同然,而知識技能非斫與論也。

  【143】三代之衰,王道熄而霸術倡:孔、孟既沒,聖學晦而邪說橫:教者不複以此爲教,而學者不複以此爲學,霸者之徒,竊取先王之近似者,假之於外以內濟其私己之慾,天下靡然而宗之,聖人之道遂以蕪塞。相仿相效,日求所以富強之說,傾詐之謀,攻伐之計,一切欺天罔人,荀一時之得,以獵取聲利之術,若管、商、蘇、張之屬者,至不可名數。既其久也,鬥爭劫奪,不勝其禍,斯人於禽獸、夷狄,而霸術亦有所不能行矣。世之懦者慨然悲傷,搜臘先聖王之典一草法製而掇拾修補於煨燼之余,蓋其爲心頁亦慾以挽回先王之道。聖學既遠,霸術之積已深,雖在賢知,皆不免於習染,其所以講明修飾,以求宣陽光複於世者,僅是以增霸者之藩癱,而聖學之門穑,遂不複可靓:於是乎有訓之學,而之以爲名,有記誦之學,而言之以爲博,有詞章之學,而侈之以爲麗:若是者,紛紛籍籍,垩超角立於天下,又不知其幾家,萬徑千蹊,莫知所適。世之學者如人百戲之場,谑跳踉、騁奇鬥巧、獻笑爭妍者,四面而競出,前瞻後盼,應接不遑,而耳目眩瞀,精神恍惑,日夜遨遊淹息其間,如病狂喪心之人,莫自知其家業之所歸:時君世主亦皆昏迷顛倒於其說,而終身從事於無用之虛文,莫自知其聽謂。間有覺其空疏謬妄:支離牽滯,而卓然自奮,慾以見諸行事之實者,極其所抵,亦不過爲富強功利、五霸之事業而止。聖人之學囗遠日晦,而功利之習愈趨愈下:其間雖嘗瞽惑於佛、老,而佛、老之說卒亦未能有以勝其功利之心:雖又嘗折衷於群懦,而群濡之論終亦未能有以破其功利之見。蓋至於今,功利之毒淪浃於人之心髓,而習以成xing也,幾千年矣。相矜以知,相軋以勢,相爭以利,相高以技能,相取以聲譽:其出而仕也,理錢者則慾兼夫兵刑,典禮樂者又慾與於铨軸,chu郡縣則思藩臬之高,居臺谏則望宰執之要。故不能其事則不得以兼其官,不通其說則不可以要其譽:記之廣,適以長其放他:知識之多,適以行其惡也:聞見之博,適以肆其辨也:辭章之富,適以飾其爲也。是以枭、、複、契所不能兼之事,而今之初學小生皆慾通其說,究其術。其稱名僭號,未嘗不囗吾慾以共成天下之務,而其誠心實意之所在,以爲不如是則無以濟其私而滿其慾也。嗚呼,以若是之積染,以若是之心志,而又講之以若是之學術,宜其聞吾聖人之教,而視之以爲贅疣衲鑿:則其以良知爲未是,而謂聖人之學爲無所用,亦其勢有所必至矣!嗚呼,士生期世,而尚同以求聖人之學乎!尚同以論聖人之學乎!土生斯世,而慾以爲學者,不亦勞苫而繁難乎!不亦拘湍而險艱乎!嗚呼,可悲也已!所幸天理之在人心,終有所不可泯,而良知之明,萬占一日,則其聞吾拔本塞源之論,必有恻然而悲,戚然而痛,憤然而起,沛然若決匚河,而有不可禦者矣。非夫豪傑之士,無所待而興起者,吾誰與望乎?

  答周道通書

  【144】吳、曾兩生至,備道道通懇切爲道之意,殊慰相念。若道通真可謂笃信好學者矣。憂病中會不能與兩生細論,然兩生亦自有志向、肯用功者,,每見辄覺有進,在區區誠不能無負於兩生之遠來,在兩生則亦庶幾無負其遠來之意矣。臨別以此冊致道通意,請書數語。荒愦無可言者,辄以道通來書中所問數節,略下轉語奉酬。草草殊不詳細,兩生當亦自能口悉也。來書雲:用工夫只是「立志」,近來於先生每吉時時骷檢,念益明臺。然於朋友不能一時相離。若得朋友講習,則此志繞精健闊大,才有生意:若三五日不得朋友相講,便覺微弱,遏事便會困,亦時會忘。乃今蕪朋友相講之日,還只靜坐,或看書,或遊衍經行,凡寓目、措身,悉取以培養志,頗覺意思和適:然終不如朋友講聚,精神流動,生意更多也。林本索居之人,當更有何法以chu之?此段足驗道通日用工夫聽得,工夫大略亦只是如此用,只要無間斷,到得純熟後,意思又自不同矣。大抵吾人爲學,緊要大頭惱,只是「立志」所謂「困、忘」之病,亦只是志欠真切。今好se之人,未嘗病於困忘,只是一真切耳。自家痛庠,自家須會知得,自家須會搔摩得;既自知得痛癢,自家須不能不搔摩得。佛家謂之「方便法門」,須是自家調停斟酌,他人總難與力,亦更無別法可設也。

  【145】來書雲:上蔡常問天下何思何慮。伊川雲;「有此理,只是發得太早。」在學者工夫,固是「必有事焉而勿忘」,然亦須識得「何思何慮」底氣象,一並看爲是。若不識得這氣象,便有正與助長之病;若認得「何思何慮」,而忘「必有事焉」工夫,恐人墮於「無」也。須是不滯於「有」,不墮於「無」。然乎否也?所論亦相去不遠矣,只是契悟未盡。上蔡之問,與伊川之答,亦只是上蔡、尹川之意,與孔子「辭」原旨稍有不同。「」言「何思何慮」,是言斫思所慮只是一個天理,更無別思別慮耳,非謂無思無慮也。故曰:「與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雲「殊途」,雲「百慮」,則豈謂無思無慮邪?心之本ti即是天理。天理只是一個,更有何可思慮得?天理原自寂然不動,原自感而遂通,學者用功,雖千思萬慮,只是要複他本來ti用而已,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來。故明道雲:「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若以私意去安排思索便是用智自私矣。「何思何慮」正是工夫。在聖人分上,便是自然的:在學者分上,便是勉然的。尹川卻是把作效驗看了,斫以有「發得太早」之說。既而雲:「卻好用功」,則已自覺其前言之有未盡矣。濂溪主靜之論亦是此意。今道通之言,雖已不爲無見,然亦未免尚有兩事也。

  【146】來書雲:凡學者才曉得做工夫,便要識得聖人氣象。蓋認得聖人氣象,把做准的,乃就甯地做工夫去,才不會差,才是作聖工夫。未知走不?先認聖人氣象,昔人嘗有是言矣,然亦欠有頭惱,聖人氣象自是聖人的,我從何chu識認?若不就自己良知上真切ti認,如以無星之稱而權輕重,未開之鏡而照妍桤,真斫謂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之心矣。聖人氣象何由認得自己良知原與聖人一般,若ti認得自己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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