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被當作消遣品的男子上一小節]書,睡覺,吃飯再加上了去看她,便構成了我的生活,——生活是不能隨便改變的。
可是這戀愛的高度怎麼維持下去呢?用了這速度,是已經可以繞著地球三圈了。如果這高速度的戀愛失掉了它的速度,就是失掉了它的刺激,那麼生存在刺激上面的蓉子不是要抛棄它了嗎?不是把和這刺激關聯著的我也要抛棄了嗎?又要擺布著消遣品去過活了呢!就是現在還沒把那些消遣品的滓排泄幹淨啊!解公式似的求得了這麼個結論,真是悲劇哪——想出了這麼的事,也沒法子,有一天晚上,我便寫了封信給她——
醫愈了我的女嫌惡症,你又送了我神經衰弱症。碰到了你這麼快板的女
啊!這麼快的戀愛著,不會也用同樣的速度抛棄我的嗎?想著這麼的事,我真擔心。告訴我,蓉子,會有不愛我的一天嗎?
想不到也會寫這麼的信了,我是她的捕獲物。我不是也成了纏著她的化子嗎?
“危險啊!危險啊!”
我真的患了神經衰弱症,可是,她的覆信來了:“明兒晚上來,我告訴你。”是我從前對她說話的口氣呢。雀巢牌朱古力,sunkist,上海啤酒,糖炒栗子……希望我不是這些東西吧。
第二天下午我想起了這些事,不知怎麼的憂郁著。跑去看蓉子,她已經出去啦,十萬噸重量壓到我心上。竟會這麼關心著她了!回到宿舍裏,房裏也沒一個人,窗外運動場上一只狗寂寞地躺在那兒,它跟我飛著俏媚眼。戴上了呢帽,沿著××路向一個俄羅斯人開的花園走。我發覺少了件東西,少了個伴著我的姑娘。把姑娘當手杖帶著,至少走路也方便點兒哪。
在柳影下慢慢地劃著船,低低地唱著rio rita,也是件消磨光的好法子。岸上站著那個管村的俄
人,悠然地喝著vodka,抽著強烈的俄
煙,望著我。河裏有兩只白鵝,躺在
面上,四面是圓的
圈兒。
裏面有樹,有藍的天,白的雲,猛的又來了一只山羊。我回頭一瞧,原來它正在岸旁吃草。劃到荒野裏,就把槳擱在船板上,平躺著,一只手放在
裏,望著天。讓那只船順著
淌下去,象流到天邊去似的。
有可愛的歌聲來了,用女子的最高音哼著minuet in g的調子,象是從上來的,又依依地息在煙
間。可是我認識那歌聲,是那張會說謊的嘴裏唱出來的。慢慢兒的近了,聽得見劃槳的聲音。我坐了起來——天哪!是蓉子!她靠在別的一個男子肩上,那男子睜著做夢的眼,望著這邊兒。近啦,近啦,擦著過去啦!
“alexy。”
遼麼叫了我一聲,向我招著手;她肩上圍著白的絲手帕,風吹著它往後飄,在這飄著的手帕角裏,露著她的笑。我不管她,覺得女嫌惡症的病菌又在我血脈裏活動啦。拼命搖著槳,不願意回過腦袋去,倒下去躺在船板上,流吧,
呀!流吧,流到沒有說謊的嘴的地方兒去,流到沒有花朵似的嘴的地方兒去,流到沒有騙人的嘴的地方兒去,啊!流吧,流到天邊去,流到沒有人的地方去,流到夢的王
裏去,流到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去……可是,後邊兒有布谷鳥的叫聲哪!白雲中間現出了一顆貓的腦袋,一張笑著的溫柔的臉,白的絲手帕在音樂似的頭發上飄。
我剛坐起一半,海棠花似的紅緞高跟兒鞋已經從我身上跨了過去,蓉子坐在我身旁,小鳥似的挂在我肩膊肘上。坐起來時,看見那只船上那男子的驚異的臉,這臉慢慢兒的失了笑勁兒,變了張頹喪的臉。
“蓉子。”
“你回去吧。”
他怔了一會兒就劃著船去了,他的背影漸漸的小啦,可是他那唱著i belong to girl who belongs to the sombody else的憂郁的嗓子,從波上輕輕地飄過來。
“傻子呢!”
“怎麼啦?”
她猛的抖動著銀鈴似的笑聲。
“怎麼啦?”
“瞧瞧裏的你的臉哪——一副生氣的臉子!”
我也笑了——碰著她那麼的人,真沒法兒。
“蓉子,你不是愛著我一個人呢!”
“我沒愛著你嗎?”
“剛才那男子吧?”
“不是朱古力糖嗎?”
“想著她肯從他的船裏跳到我的船裏,想著他的那副排泄出來的朱古力糖似的臉……”
“可是,蓉子,你會有不愛我的一天嗎?”
她把腦袋擱在我肩上,歎息似的說:
“會有不愛你的一天嗎?”
擡起腦袋來,撫摸著我的頭發,于是我又信了她的謊話了。
回去的路上,我快樂著——究竟不是消遣品呢!
過了三天,新的慾望在我心裏發芽了。醫愈了她的便秘吧。我不願意她在滓前面,也說著愛他們的話。如果她不聽我的話,就不是愛我一個人,那麼還是算了的好;再這麼下去,我的神經衰弱症怕會更害得厲害了吧:這麼決定了,那天晚上就對蓉子說:
“排泄了那些滓吧!”
“還有呢?”
“別時常出去!”
“還有呢?”她猛的笑了。
“怎麼啦?”
“你也變了傻子哪!”
聽了這笑聲,猛的惱了起來。用憎恨的眼光瞧了她一回,便決心走了。簡直把我當孩子!她趕上來,攔著我,微微地擡著腦袋,那黑玉似的大眼珠子,長眼毛……攀住了我的領子;
“恨我嗎?”
盡瞧著我,怕失掉什麼東西似的。
“不,蓉子。”
蓉子踮著腳尖,象抱著只貓,那種touch。她的話有二重意味,使你知道是謊話,又使你相信了這謊話。在她前面我象被射中了的靶子似的,僵直地躺著。有什麼法子抵抗她啊!可是,從表面上看起來,還是被我克服著呢,這危險而可愛的動物。爲了自以爲是好獵手的驕傲而快樂著。
蓉子有兩個多禮拜沒出去,在我前面,她貓似的蜷伏著,象冬天蹲在壁爐前的地氈上似的,我驚異著她的柔順。week end也只在學校的四周,帶著留聲機,和我去行picnic。她在軟草上躺著,在暮春的風裏唱著,在長著麥的田野裏孩子似地跑著,在墳墓的頂上坐著看埋到地平線下去的太陽,聽著田野裏的布谷鳥的叫聲,笑著,指著遠天主堂的塔尖偎著我……我是幸福的。我愛著她,用溫柔的手,聰明的笑,二十歲的青春的整個的心。
可是好獵手被野獸克服了的日子是有的。
禮拜六下午她來了一封信:
今兒得去參加一個party。你別出去;我晚上回來的——我知道你要出去的話,准是到舞場裏去,可是我不願意知道你是在抱著別的姑娘哪。
晚上,在她窗前學著布谷鳥的叫聲。哄笑騎在绯的燈光上從窗簾的縫裏逃出來,等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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