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邵氏兄弟上一小節]科合作,把邵清遠帶頭下放和他本人的申請書一並在《建築工人》報上登了出來。邵清遠成了帶頭下放的一個標兵。
李青對邵清遠已不像初相識時那麼好感。他覺得邵清遠作爲工程師,如果看不出蘇聯圖紙所帶的隱患,說明他技術上沒有弟弟稱職,如果看出來隱患,仍只是一味地堅持貫徹專家建議,以此討好蘇聯專家和不懂技術的領導,未免私心太重。所以對于這次宣傳邵清遠,他並不熱心。然而邵清遠已經站在顯眼的位置上了,他響應的號召,熱心帶頭下放,做得既正確又合乎
的要求,要挑個人作杆旗,不選他選誰呢?有什麼理由不宣傳他呢?
人的命運,有時就像投到滑梯上的一只皮球,一旦扔上軌道,就要向前滾去,誰也攔不住,那球自己要停下來也停不住。邵清遠下去後,勞動得不錯,報紙要繼續報導下放幹部在勞動中的情況,他又上了報。三個月之後,要組織下放幹部報告團,到各談自己的改造
會,邵清遠自然首先被選中。過了不久,大躍進來了,組織上提出下放幹部不僅要在勞動中出思想成果,而且要出物質成果。這時就有個上過幾年中學的下放幹部,敢想敢幹,提出幾條建議,要用豆腐作蛋白膠,用工地扔棄的廢草袋製造抹灰用的紙筋,用人頭發作防雨塗料。盡管有人懷疑這些想法有點怪誕,可那時到
在喊“
毛上天”、“大放衛星”、“我就是龍王,我就是玉皇”,誰也不敢把這建議頂回去。
委召集工程技術人員征求意見。有人搖頭說不懂化學,有人模棱兩可。問到邵清遠那裏,邵清遠說:“從技術上看,行!能夠成功。”
委本來就認爲,群衆的創造
和躍進熱情只能支持,不能潑冷
,有了技術人員的判斷,這就建立在科學基礎上了。馬上決定把下放幹部集中起來辦化工廠,由邵清遠任廠長兼工程師,提建議的那個幹部任技術員。邵清遠一上任,宣布按照革命精神,不向上級要一分錢,白手起家辦工廠。于是大家分頭上各工地去撿“廢品”、大缸、大鍋、石碾子、廢稻草,陸續全拉到郊區一個空地上了。建築業的人蓋房是容易的,工地上有的是“廢”磚瓦木料。不到一個月,廠房、辦公室全蓋起來了。又過了一個星期,下放幹部們敲鑼打鼓把一茶缸蛋白膠、一臉盆紙筋,用紅綢子包著送到公司
委來。工會和宣傳科也敲起鑼鼓,放起鞭炮,挂起“慶祝化工廠試製新産品成功”的大橫幅迎接他們報喜。
李青在他們建廠時參加過義務勞動。邵清遠了
服,只穿一件背心一條短褲,和衆人一起擡大缸、安鍋竈,細皮白肉曬得通紅,沾滿泥汙。李青很爲這熱火朝天的氣氛感動,又覺得邵清遠作爲舊社會來的知識分子能響應
的號召,身
力行,確實也不容易。把他選作典型來宣傳,借以教育別人,倒也不算過分。對他的看法又好轉了點兒。
化工廠建成了,第一批産品生産出來了。那蛋白膠經過鑒定,確有奪木之力,紙筋用在灰牆上,倒也平滑白淨,比買麻刀節約了成本。這時市內要舉辦“下放幹部勞動成果展覽會”,這兩個項目一報上去,馬上人選。責成宣傳科准備展覽品。除去樣品外,還要成套的照片、圖畫、美術布置。宣傳科並沒有美術人材,要從各部門臨時抽調。人們說邵明遠學過建築,繪畫、雕塑、模型全拿得起來。最好調他來。李青聽了,就自去維修隊找邵明遠。
維修隊在一個小學校幹活,主工程修完了,工人們在吊頂棚。李青問了一下,人們告訴他邵明遠今天沒參加幹活,在才修好的校長辦公室計算任務單呢。李青按人們指的方向找到校長辦公室,見邵明遠和維修隊長——就是那位鄰居劉師傅墊著兩塊磚坐在地下,圖前鋪著幾張任務單,邵明遠正往本上寫什麼。劉師傅一見李青進來,馬上起身讓坐。李青說:“對不起,我打擾你們一會。”邵明遠聽到說話,這才擡起頭,打個招呼,又低下頭去寫他的。李青問劉師傅:“你們任務完成得怎麼樣?”劉師傅說:“平均超過百分之三十。”李青說:“不算突出。”邵明遠收起本子,站起來說:“換個說法,叫提前四個月跨入一九五九年,您認爲是不是就好聽點了?”隊長又接著說:“我們沒放衛星、翻幾番,可是我們的質量、數量保證經得起檢查。這百分之三十,是邵工一個工一個工撥拉出來的,我們把每道工序、每個動作都測了時,邵工一天要幹十五六個小時。我說,你們宣傳下放幹部的成績,怎麼不談談他呢?……”
邵明遠馬上打斷說:“別胡扯,談正事。”
李青看到這裏的氣氛似乎比化工廠邵清遠那裏冷清些,可也踏實些,忙說:“你們整材料來,我們宣傳。”
劉師傅說:“這就難了,我們這兒惟一的筆杆子、惟一的計算尺、惟一的計劃員都是他,他偏不肯爲自己寫一個字。”
大家說笑了幾句,李青這才講他的來意。他講話時,劉師傅就用眼睛詢問邵明遠的態度,邵明遠微微搖搖頭。于是李青話一講完,劉師傅就說:“不行,他走了我這兒拉不開栓!”
李青說:“下放幹部總要走的,何況他是臨時抽調?”
劉師傅說:“要是正式上調我就不攔了。正在大躍進,抽走我們的參謀長,不是故意要我們隊吃蹩嗎?”
邵明遠說:“還是換別人吧,這一套我也幹不來。”
李青不好強迫,說了幾句閑話,勸他再考慮考慮,就告別回公司。邵明遠把他送到小學校門口,慾言又止的哼了兩哼說:“李科長,從上次到我家閑談,我看出您是個講信用的人,我想冒險勸您一句話。”
“你說。”
“現在正反右傾、拔白旗,我本不該多說什麼,因爲這事牽扯到我家兄,我不得不進一言。”
“你盡管說,我,你還信不過嗎?”
“關于化工廠的宣傳,適可而止吧……”
“怎麼?你覺得這裏邊有假?産品確實造出來了。經濟效果也證實了。我眼所見!”
“沒說它有假,我是說……過兩個月您就會明白的,不要弄得騎虎難下才好。”
李青想再問仔細,邵明遠不肯多談了。這時正在反右傾的gāo cháo上,李青當然不會無來由地阻止對化工廠的宣傳。于是一切准備工作都加快完成了。連環畫、樣品臺,還像拍電影一樣叫邵清遠了光膀子,把安好的石碾、大鍋拆下重安,以便拍連續
的展覽照片。化工廠産品既經住了檢查,宣傳工作也做得出
,在中山公園開展覽會時,就把一段最顯眼的位置分給他們,並且從下放幹部中抽了兩個口齒伶俐、長相喜人的女同志來作解說員。開幕之後,這一部分展覽很吸引觀衆。邵清遠和展覽內容再次用大字標題,配上照片在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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