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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

第2小節
程小青作品

  [續灰衣人上一小節]面容慘白,緊閉著雙目,嘴裏的呼吸急促,還不住地哼著。他的yi服既厚,外面又不見血迹,一時卻不知道他傷在哪裏。我又瞧那仆人約有四十歲以上,黝黑的臉兒帶些方形,滿臉粗麻,瞧見了似不很討人歡喜。

  我向那仆人說:“現在你提起他的兩腳,把他擡到裏面去再說。”我向牆上的一塊鋁皮牌子瞧了一瞧。“你主人可就是董貝錦律師?”

  仆人搖頭道:“不是。我們住在這一家。我主人叫羅維基。現在請你把這扇鐵門推開,你先倒退著過去。”

  我舉起一足回頭把那鐵門踢開的時候,果見門上釘著一塊小小的銅牌,標著“西醫羅維基”的牌子。一會,我們已把那受傷人擡到一間診察室中的沙發上。

  麻子仆人忽大聲道:“唉!我主人是帶著皮包出去的,怎麼剛才沒有瞧見?”

  他說著又匆匆趕到門外去。一會兒他回進來時,手中只執著一頂黑se呢帽。

  他向我說:“皮包不見哩,諒必已給那凶手劫去了。”

  我已著手把羅維基醫士的外yi或子解開來,又解開了裏面的嘩叽短褂,才發現他的左肋外面有一灘鮮紅的血迹。我才知道那槍彈就是從這地方進去的,諒必還沒有穿出。

  我回頭問道:“你想那皮包是凶手劫去的嗎?皮包中有什麼東西?”

  仆人答道:“那是我主人診病的器械。剛才他正要出診,故而把皮包隨身帶著去。”

  凶手會搶劫醫師的診察器械?這似乎不近清理,但這時候我已來不及追問。

  我說:“現在他需要別的人給他診視一下哩。這裏鄰近有醫生嗎?

  仆人搖搖頭。“沒有。”

  我瞧那受傷的人眼睛仍緊緊閉著,眉feng皺蹩,表示他正感著非常的痛苦。他的有短須的嘴chun開而不合,呼吸比前更短,哼聲也比較低沈些。我私念這個人是否還有挽救的希望,已是難說,但請醫的手續當然是不可少的。

  我又問道:“這裏有電話嗎?還是打電話去請一個醫生罷。”

  仆人道:“好,我們有電話,就在後面的書房裏——”

  滴鈴鈴!……滴鈴鈴!

  電話鈴聲卻先響起來,沙發上的羅維基醫士突然兩目大張,又張開了嘴,咽喉中發出格格的微聲,好像要說什麼,卻到底發不出聲音。

  我急忙問道:“你有什麼話?誰開槍打你的?”

  他似乎沒有所得,設光的眸子仍在視著不動。

  滴鈴鈴!……滴鈴鈴!……滴鈴鈴!

  電話的鈴聲仍不絕地響著。羅維基的身子本橫躺在沙發上面,忽又手足牽動,似乎因那電話的緣故要想撐起來。其實地全身的神經早已失了效用,除了略略地牽動以外,再也不能動彈。

  我會意退:“你要聽電話嗎?好,我給你去聽。”

  那受傷的人仍直視著沒有表示。我立即走到後面書室裏去,接了聽筒,忽聽得電話中有一個女子的聲音。

  那女子問道:“你們是羅醫生家嗎?”

  我急答道:“是。你哪裏?”

  那女子道:“這裏是吳公館。太太等得不耐煩了。請羅先生快來。”

  搭的一聲,接著又是一陣鈴響,那邊已挂斷了。我本想向接線生變問那邊的號數,但搖了幾次,沒有人答應,分明那接線上的事務正很忙民、一時來不及兼顧。我重新回進診室,忽見那羅維基又閉攏了眼睛,臉se也更見灰白。他的兩手牽了一牽,兩條tui挺一挺,便靜止地不動。我湊近他的鼻子一聽,才知他已透出了最後的一口氣!

  這對我才覺得請偵探比請醫生更重要了。”

  我向那仆人說:“你穿在這裏。我來打電話到警署裏去報告。”

  那仆人瞠目結she地呆住了,臉上表示一種驚訝的神se,他的右手舉一舉,又垂落了,仿佛要想阻止我這舉動,卻又不敢啓齒。我不等他的答語,立即回進電話室去。我先打電話給西區警署的偵探倪金壽,不料倪金壽不在。我向署中接電話的人說明了地點電話和發案的大略情形,叫他們鏈打發人來察勘。我又想起了霍桑。我覺得這件案于有幾個特異之點:凶手劫夫的是診察器械;死者臨死時對于電話的注意;電話中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似乎都很有研究的價值。霍桑也許樂于從事。可見我打電話給霍桑時,霍桑還沒有回到寓裏,我只能照樣告訴了他的舊仆施桂。

  我連撲了兩次空,心中未免怏怏,只得重新回進診室裏去。我看見那麻子仍站在一旁,但和羅維基的屍ti距離得五尺遠,臉se也泛白,眼睛裏漏出駭光。

  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答道:“我叫曹福海。

  “這裏只有你一個仆人嗎?

  “還有一個徐老ma子。伊剛才已先睡了。我可要去叫伊起來?”

  “慢。你在這裏服役了多少時候?”

  “還只兩個月。”

  “唔,剛才你主人是出診去的嗎?”

  “是。”

  “出診的地點是哪裏?”

  “這個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

  “那末,你把剛才他被人開槍打死的情形說給我聽聽。”

  “我主人說要出診去,叫我先睡,因爲他有鑰匙。我關上了這裏面的一扇門以後,就回到後面我的臥室裏去。我剛在那裏整理chuang上的被褥,忽聽得一聲槍響,大吃了一驚;仔細一聽,又聽得我主人喊痛的聲音,才奔出去看。我到了門外,看見主人已經跌倒在地上,有一個穿灰seyi的人正飛奔向西。那時我忙著想把主人扶起來,來不及追趕。但主人已經不能轉動,他的身ti又重,我拉他不走。再過一會,你先生也就趕過來了。”

  我訝異地問道:“你說你看見一個穿灰seyi的人向西面奔去?”

  曹福海點點頭。“是的。”

  “他是穿短yi的?不會是穿長袍的嗎?”

  “不會。我看清楚。”

  “他會不會是向東逃的,你誤會了方向?”

  “不會,我不會誤會。我明明看見他向右手一邊去的。”

  那麻子的說話既然這樣確定,顯見他所瞧見的穿灰seyi服的人,並不是我所瞧見的那一個。這裏面顯見有兩個穿灰yi的人,一個穿長袍,一個穿短yi,一東一西,分兩個方向逃去。

  我又問道:“這個逃去的人,你可認識?”

  福海說:“我不認識。”

  “你可曾看清楚地的面孔?”

  “也沒有。我只見他的背形,沒有看清楚。”

  我向那診室的四周瞧了一瞧,又道:“你的確看見你主人出門時是提著皮包的?”

  曹福海又點點頭。“對,我的確看見。在我沒有回進房裏去的時候,看見他已經提著皮包准備走出去。我問他可要給他喚一輛車子。他說今夜下雨,這裏附近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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