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烏爾的論證,阿諾爾德聽得越來越入迷。他兩手緊緊扳住扶手椅,雙臂半撐起身,他的臉在抽動,拉烏爾的話似乎越來越吸引他的注意力。因爲過分專注,他的臉皮皺縮。他一聲不吭地聽著。
“你撒謊!你撒謊!”見舒還在大叫大嚷,“欺侮一個弱女子是可鄙的。”
“怎麼!”拉烏爾抗議說,“她對我的話完全可以反駁嘛!我有理有據,正等著她哩!”
“她鄙視你,我也一樣,她是無辜的,阿諾爾德也是的。你講的事情可能都對,我甚至相信,但是與他們兩個對不上。你聽著,我要駁斥你的指控,要以我的權力和經驗保護他們。他們沒有犯罪。”
“天哪!你還要什麼呢?”
“證據!”
“夠了,如果它是不容置疑的話。”
“阿諾爾德的供認算不算不容置疑的證據?”
“當然算!”
拉烏爾走近阿諾爾德,面對著面,眼睛盯著眼睛,問道:
“我說的一切是真的,對嗎?”
仆人悶聲悶氣地說:
“從第一個字到最末一個字,都是真的。”
他像一個不明就裏的人,用大爲驚訝的語調說:
“從第一個字到最末一個字,都是真的。好像您眼目睹了我兩個月來的所有行動,洞悉了我的全部想法。”
“你說得對,阿諾爾德。看不見的,我就猜測。在我看來,你一生大概是這樣的。你的現在說明了你的過去。你一定參加過馬戲團,幹過雜技這一行,對吧?”
“對,對。”阿諾爾德回答。他于某種谵妄狀態,好像被拉烏爾迷惑了。
“你會長身術,縮進非常狹小的木桶裏去,不對嗎?你年紀雖然大了,仍能夠在需要的時候,攀著屋外的管道檐槽爬回你的房間裏去,對不對?”
“對,對。”
“那麼,我沒有說錯吧?”
“沒錯。”
“一點都沒錯?”
“一點都沒錯。”
“你是夏爾洛特的情人嗎?她是按你的主意把貝舒迷住,並召到這裏,使你能在他所代表的警察庇護下,放手大幹,對吧?”
“對……對……”
“夏爾洛特把兩個女主人告訴她的機密,就是說我的計劃,告訴了你,對吧?”
“對……對……”
仆人越是肯定拉烏爾說的話沒錯,見舒越是來氣。他一臉鐵青,搖搖晃晃,一把抓住仆人的領口使勁地搖,還咕咕哝哝地說:
“我逮捕你……交給檢察院……你要在法庭對你的罪行負責。”
阿諾爾德先生點點頭,譏諷地笑道:
“別……別這樣做……把我交出去,就是把夏爾洛特交出去。您是不願意這麼做的,而且這也會造成一件醜聞,連累卡特琳娜小和格爾森夫人。對這一點,拉烏爾先生是反對的。對吧,拉烏爾先生?您是爲主的,貝舒不能不聽您的,您反對一切對我不利的行動,對不對?”
他似乎在向拉烏爾挑戰,只要拉烏爾決定戰鬥,他就接受決鬥。拉烏爾難道不知道貝爾特朗德是她丈夫的同謀,只要漏出一點風,就會給兩的
情帶來可怕的打擊?把阿諾爾德交給法院,就等于公開貝爾特朗德的醜事。
“我們看法一致。挑起一場醜聞是愚蠢的。”
阿諾爾德追問一句:
“因此,我不必害怕報複了?”
“不必了。”
“我自由了?”
“自由了。”
“可我還有句簡短的話要說,在您即將完成的一件大事中,有我的一大份功勞,所以我有權從將來的好中提取一份報酬,行嗎?”
“啊!這可不行。”拉烏爾開心地笑著,“你太過分了,阿諾爾德先生。”
“這是您的看法,不是我的看法。不管怎麼樣,我堅持這個要求。”
他把這兩個音節說得很重,不像是開玩笑。拉烏爾注視著仆人那張固執的臉,感到有些不安。這對手難道還有什麼秘密武器,能跟他討價還價嗎?他向仆人傾過身去,低聲地說:
“要挾,嗯?什麼理由?憑什麼要挾?”
阿諾爾德悄悄地說:
“兩都愛您。夏爾洛特十分精明,掌握著證據。兩
常常爲了您爭吵。她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甚至也不知道她們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們明白,她們就會變成死敵。我該不該說這句話?”
拉烏爾站在他身邊,狠狠打了他一拳,以示懲罰。但是他覺得這一行爲表明自己心虛。再說,他其實被仆人的話搞得心慌意亂。他深知兩對他的感情,今天早上,貝爾特朗德熱烈擁抱他,他是不可能不知道原因的,同時,他也常常感到卡特琳娜對他的溫情。然而正因爲如此,他才把這些意味深長的事情,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隱藏起來,怕的是驚嚇了她們的溫柔和
媚。
“別再想了。”他說,“到了大白天,這一切就會枯萎的。”
他又高興地叫道:
“確實,阿諾爾德先生,您的說法是有道理。您的大帽子是什麼做的?”
“帆布,這樣我可以把它裝進袋裏。”
“您的大鞋呢?”
“橡膠。”
“因此走路沒有聲音,而且可以塞進您這雜技演員的身鑽進的小洞裏。”
“一點不錯。”
“阿諾爾德先生,您的帆布帽和膠鞋都將裝滿金沙。”
“謝謝。我將指點你們找到金沙。”
“不必了。您失敗了,您攔在河裏的布袋什麼也沒有。可我會成功的。有一個細節要問一下:誰解開了蒙泰西厄先生的數字迷?”
“我。”
“什麼時候?”
“格爾森先生死前幾天。”
“您就是照這數字行事的嗎?”
“是的。”
“太好了……貝舒!”
“幹什麼?”他不快地應道,怒氣未消。
“你還相信你這兩個朋友是無辜的嗎?”
“始終相信。”
“好極了。那好,你負責照看他們,給他們送飯……在我完成任務之前,不能讓他們走出客廳。再說,他們挂了彩,我相信他們在四十八小時之內是不可能活動的。這段時間對我是綽綽有余了。我不要他們指點。各幹各的。晚安!我困了。”
仆人阿諾爾德示意他別走。
“爲什麼您今天晚上不去碰運氣?”
“嗬!我明白了,您沒有理解就幹,你沒有理解那些數字的意思。這不是運氣的問題,阿諾爾德先生,而是確有把握。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今晚風不大。”
“那麼,明晚風就大了?”
“不,明早。”
阿諾爾德這聲驚叫,表明他的確沒有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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