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梅格雷警長第9章上一小節]好鏈子,接著對來客說:
“請往右拐……去我的辦公室……”
這是在蒙馬特爾專供小資産階級居住的典型套房,廚房頂多也不過一米寬,朝向院子,在套房進口有一個竹製的
架,有一間
暗的餐廳,連窗簾也是深暗
的,印有花枝圖案的糊牆紙已經褪
。
卡若所謂的辦公室,實際上是建築師設計時用來充當客廳的那間屋子,在整個套間裏只有這間屋子有兩扇窗子,可以讓光線照射進來。
地板上打過蠟。房間中央有一塊破舊的地毯,三張絨繡靠椅,絨繡和地毯一樣,陳舊得說不上是什麼顔了。
牆壁是石榴紅的,挂滿了金黃
鏡框,裏面張貼著油畫和照片。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放著幾張獨腳小圓桌和幾個擱物架,上面陳列著一些毫無價值的小擺設。
窗子附近,引人注目地擺著一張桃花心術辦公桌,上面鋪著一張摩洛哥羊皮。卡若走到辦公桌後面就坐,順手把進來時弄亂在右邊的一些紙張收拾起來。
“瑪爾特!把巧克力給我端到這兒來。”
他已不再瞧著梅格雷了,他靜侯著,甯肯讓對方先發起進攻。
至于警長,他坐在一張對他來說顯得過分單薄的椅子上,解開了大的扣子,正在用大拇指裝煙絲,同時環視著四周。也許是由于打掃的緣故,有一扇窗子敞開著。當女清潔工端著巧克力進來時,梅格雷問卡若:
“把窗子關起來,您不會介意吧?我前天著了涼,不希望讓它嚴重起來。”
“把窗子關上,瑪爾特。”
瑪爾特對來客一點好感也沒有,這從她在客人周圍來來往往時的模樣就可以看得出來。她經過梅格雷時,故意磕碰一下他的膝蓋,竟然連表示歉意的話都不說一句。
巧克力的香味在整個屋子裏都聞得到。卡若捧著盛巧克力的杯子,象是爲了暖和一下雙手似的。送貨汽車駛過大街,車頂幾乎和窗子一般高,公共汽車銀白的車頂也和窗子一般高。
女清潔工走了,卻把門半開著,她繼續在進口忙忙碌碌地幹活。
“我不請您吃巧克力,”卡若說,“因爲我想您一定吃過早點了。”
“我吃過了,是的。不過,要是您備有白葡萄酒的話……”
一切都得琢磨琢磨,哪怕隨意說出來的話也得掂掂斤兩,因此,卡若蹙了蹙眉頭,思忖著爲什麼客人要酒喝。
梅格雷猜到了他的心思,臉上漾起一絲微笑。
“我在戶外工作慣了。冬天冷,夏天熱。因此無論是冬天還是夏天,對嗎?總想喝點什麼……”
“瑪爾特,拿瓶葡萄酒,拿只杯子來。”
“普通的嗎?”
“對,我喜歡普通的。”梅格雷回答說。
他把圓頂禮帽放在辦公桌的電話機旁邊。卡若小口小口地抿著巧克力,眼睛一直盯著客人。
他早晨的臉比晚上更加蒼白,或者可以說他的皮膚沒有血
,他的眼睛和頭發眉毛一樣灰暗無光,腦袋又長又瘦。卡若屬于那種猜不准確切年齡的中年人,很難想象他象普通人一樣,從嬰兒成長爲上小學的孩子,又成長爲熱戀姑娘的小夥子。他從來沒有把一個女人摟在懷裏,對她說些溫情脈脈的話。
相反,他的手毛茸茸的,保養得又白又嫩,好象總是握筆杆子的。辦公桌的抽屜裏肯定塞滿了各種票據,證券,帳單,發票,收據和記錄本。
“您起得相當早。”梅格雷看了看表後說。
“我每夜連三個小時都睡不到。”
確實是這樣!很難說究竟從哪方面可以覺察到這一點,然而這一點卻很容易覺察出來。
“那麼,您讀很多書啰?”
“我讀書,或者幹脆工作。”
他們配合得很默契,似乎都同意稍事休息,養精蓄銳。雙方不約而同地決定等瑪爾特把白葡萄酒送來後才開始槍
劍。
梅格雷沒有在屋內看到有書櫃,只見在辦公桌邊上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一些精裝書籍,有《民法大典》,《達洛茲全集》①,還有司法方面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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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德西雷·達洛茲(1795—1869)法著名法學家。此
指他所著的《判例彙編大全》。
“瑪爾特,您可以走了。”當酒瓶端上桌子後,卡若立即對她說。
她剛走進廚房,卡若差一點把她叫回來關門,可他馬上又改變了主意。
“請您自己斟酒吧。”
至于他呢,他神態自若地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取出一支自動手槍,把它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那動作做得簡直沒有絲毫挑釁的樣子,仿佛這是他早就養成的一種習慣。接著,他把空杯子推開,兩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
“我先聽聽您的建議。”他用商人接待顧客的口吻說。
“何以見得我要向您提什麼建議呢?”
“那您幹嗎要上這兒來?您已經離開警察局了,因此,您不能來逮捕我。您甚至也不能審訊我,因爲您已不再是宣誓就職的警方人員,所以不管您要說些什麼都會是毫無價值的。”
梅格雷微微一笑表示贊同,同時把方才熄滅的煙鬥又點著了。
“再說,您外甥已深深地牽扯在裏面,您是愛莫能助,無計可施啰。”
梅格雷把火柴盒放在帽沿上,他在幾分鍾之內,連續拿起來三次,因爲煙絲可能裝得太瓷實,很容易熄滅。
“總之,”卡若得出結論,“您需要我,而我不需要您。現在,我聽您的吧。”
他的語調和他的表情一樣枯燥無味。配上這麼個腦袋,這麼個嗓門,酷似一個審判長。
“那好吧!”梅格雷象下了一番決心似地說,同時他站起來,在屋子裏踱了幾步。“爲了營救我外甥,您要什麼條件?”
“我嘛?您想要我怎麼辦呢?”
梅格雷傻叮叮地笑了笑。
“說吧!別謙虛了,解鈴還需系鈴人嘛。要多少錢?”
卡若沈默片刻,付度著對方提出的建議。
“我對此事不感興趣。”他最後說。
“爲什麼?”
“因爲我沒有任何理由要去關心這個年青人,他幹的事完全應該蹲班房,我不認識他。”
梅格雷時而在一張畫像前停下來,時而在窗前停下來,他把視線移向街頭,只見一群家庭婦女簇擁著一輛手推車,爭先恐後地購買新鮮蔬菜。
“打個比方吧,”他十分平靜地說,同時又一次點著煙鬥,“要是我外甥被判與此案無涉,那我就沒有任何理由再過問這件案子了。您方才說過,我已離開警察局,事實正是這樣。我可以坦率地告訴您,我會立即搭乘開往奧爾良①的第一趟列車回老家,兩小時後,我就可以劃著小船去釣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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