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老實人《一個婦人的日記》上一小節]又是如何的慣恃。……這也是命。
聽到外面吹小唢呐,要幫工張嫂把那四只小公都捉去閹了,二十文一只,一共是八個銅元。母
回時說是應得關到籠裏去,不然它一吃了
,將來又會咯咯咯開叫了。告母
粑粑又去了一半,母
說我們又都不大歡喜吃糯米食,正好明天誰來都送去,免得發黴。
院子裏那一盆慈菇,經了雨,葉子更其綠的可憐了,上旬數是九匹葉子,如今是十四匹。月季忘了收拾,開著的熱熱鬧鬧的花都給雨打落了。人也是這樣,一陣暴風雨吹到心上來,顔也會在很快的時間中就摧殘憔悴得不成樣子的;慈菇般的心腸呢,因此會使葉子更其肥壯。
今天日記寫下了許多,象這樣記下去,到年底真會有頗厚的一本了,也是可喜的事。
四月十七日,晴。
要張嫂喊老向屋裏人來下帳子去洗。
用鲫魚川湯作早飯菜,母說這非常好。近來鲫魚賣五百多一斤,比去年貴一半了。但比較
同鴨子算來,還是合宜。鲫魚好是好,卻多刺。母
不愛那無刺的鳜魚,喜歡鲫魚。每見她老人家筷子一動,心就一跳。她又不要人幫到揀。
阿彌陀佛,從不聞魚刺卡了喉。
黃土坡家中教人來接,問了母,稍稍收拾下,就同來的那女人回家了。到家見了爹,象是胖點了。問八弟,才知近日棓子漲了價,爹擬不久就下常德。棓子一共三千多斤,還有四十桶桐油。八弟因了我回家,特得許可,逃了一天學,因此見我異常高興。要我拿錢送他試去采買一點新上市的枇杷吃,不久就大大的提一籃枇杷回來了。
“爹是不准吃的,姊姊你來,我就叨光了!”把籃子頓到地板上的八弟,蹲下去把胖大的都揀給我,自己選那小而熟的。
“八弟你少吃點。爲哥哥留一半,不然爹爹又會說你淘氣。”
“是,我知道呢,”他也怕爹爹知道是他出的主意,吃了些就玩去了。
到家中看到爹,姨娘,朱嫂,松弟,柏弟,八弟,在一個桌子上吃了飯,恐怕天黑,就回這邊家來了。母同宋嬸子正吃著飯。宋嬸子說:“聽說是回娘家做客去了,我怕你不會回來的,你婆婆還留我做伴!”
“有偏嬸子了。早是不知嬸子要來的,不然也不去了。”
母不知還以爲是有許多客,“請了些什麼人?”
“一個都沒有!是爲爹不久擬下常德賣---””子,所以要我轉去坐坐。”
宋嬸子于斷黑後掙著要回去。母也不好怎樣留了,只把那剩下來的粑粑爲幾個小老表用手巾包去。
晚上母說怕是吃飯太多了,腹略有點疼。煨了點糊米茶吃,母
出了些汗,即時象就好了點。恐怕母
半夜人不安,是夜燈只撚得很小很小,打了三更始上
。
四月十八日,晴。
母象是忘了昨夜的腹痛,很早的就起
了。
“大你還沒醒麼?”
在夢中給母驚醒,母
是站在
邊笑著。我想起身,又給母
按倒下去。
“你莫忙,還蠻早咧。我醒了,想起今天是佛生日,還得到玉皇閣去找到師母,所以早早的就起來了。我洗一個臉就出去,順便到大姨家去邀她。大概是晚上回罷。”
“是全好了?”
“早好了,昨夜睡得也很好。你昨夜太睡晚了,再睡睡罷。我報了張嫂,爲你買了早飯菜,那壇子裏鹽蛋你歡喜吃正好用新辣子炒吃。”
母何時出的大門都不知,起
時已是十點了。
太陽甚好,把母皮襖都取出到院子中晾著曬,那件青甯綢面的
了許多毛,我那件狐
坎肩似乎也有了點毛病了。
看《婦女雜志》上說是用樟腦可以殺蟲,用汾酒噴可以使毛不,因不知噴法,只令張嫂買了兩百文樟腦,做小包分置在箱子裏。
收到四弟寄來報五份,有畫報一張,印有北京清宮內裏景物。聽說是近來清宮裏只要花一塊錢即可入內去參觀,黃瓦紅牆,俊偉富厚,真不知是如何有趣!四弟在北京時總是常到過的罷,可惜我們是無從夢及。
母回時攜了一包新鮮的枇杷,說,
,這是特意爲你拿來的,劉師母園裏摘來,我是只能吃一兩顆嘗嘗新,應下節候就有了。不知我還比母
早得吃。
在燈下爲母念報,又把四弟爲直卿做的一篇紀念文章讀給母
聽。
“是這樣咧,可憐他們兩弟兄當年在當兵的那時。你四弟的確真小,聽說做了書記後別人還爲他取了個綽號叫‘射師爺’呢。”
念到後面,母是眼眶子全
著在那裏默聽,我也無從念下,只說文章是就此完了。
不知這文章是不是四弟一旁臉頰上流著大的泉樣眼淚時寫成的。他大哥,除了在母,在我,在四弟幾個人心中似乎還生存外,如今是又生存在這文章裏了。因此也就使我愈覺得可傷。若是兩弟兄還是一同存在,一同做著事,不相分離,雖然是無從使母
見面,母
也會少了一點憂愁罷。家中有直卿在,也不至要四弟一人來撐持,四弟也可以去多求點學罷。看四弟的相,身
比他大哥似乎還要單,可憐一個人從小到如今還是那麼無可奈何的到
飄,也都是爲我們母媳兩人……恣意的伏在
上哭了多時,又恐母
知時心中難過,只好用被蒙了頭。
……(間了十二天)
真象是書引出我許多的煩惱。在往常,象不至于那樣。
近日只覺得一堆一堆苦惱,竟如同蜂子樣飛擁上身來。我又象新發見缺少了許多東西。
本日晚得四弟信,說不日要歸家,因賣文章得了七十塊錢,所以路費就有了。母聽到極其高興。
五月初五日。
端陽,晨,三姨送粽子來,同時又送了一對。母
叫張嫂把那小一點的
婆殺了。到吃過早飯後,周家又送了粽子同糖點心來,因爲太多,母
叫來人拿回去,賞了他四百錢。
八弟來拜節,母囑送兩百錢。
“送他一百就有了,這孩子,一得了錢就去買果子吃,又不怕傷食。”
“別人那麼遠遠的來拜節的,有希望咧。”母說了就好笑。
“母對于這些小孩子都疼得太過分了。我若是一個小孩子,恐怕還要得老人家疼!”
母笑。說,“小孩子是可愛的。”
人越老,對于小孩子越愛,是真事。
“八弟,你不能拿錢全買李子枇杷吃,明天我回去見娘是要告的。”
“是的是的,我買紙抄字。”
八弟去了不久文鑒來。仍然是二十枚銅子的打發。問母,怎不給小錢,說是小錢留到過年用。
母說:“文鑒,要你
晚上來吃飯,吃皮蛋,吃白片豬肉。”
“好,好,”就走了。
“記到要你娘來,我們等她哩。”我追出去告。
“好,好,”這小孩,跑得象一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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