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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第26回

張恨水作品

  燕西和清秋各自懸著一個燈謎,急于要揭下。到了次日下午兩點鍾,燕西由家裏上公園去,走到shui榭,只見清秋一人坐在楊柳蔭下一把椅子上。身上只穿了白竹布褂子,一把日本紙傘放在椅上邊,手上捧一卷袖珍本的書,在那裏看。她頭也不擡,只是低著頭看書。燕西走近前來笑道:“你還生我的氣嗎?”清秋這才放下書站起來,笑道:“對不起,我沒有看見,請坐。”燕西道:“不要說瞎話。我老遠地看見你,只望來人的那邊瞧呢。後來不知道怎麼著就看上書了。你這書是剛才拿上手的。”清秋道:“你老早就看見我嗎?我不信。”燕西笑道:“望是沒望見,猜可讓我猜著了。”燕西順手拖了一把藤椅,挨著清秋坐下。清秋突然說道:“我現在很反對男女社交公開。”燕西笑道:“爲什麼?有什麼感觸嗎?我知道你誤會了。昨天我就要在信中把這事說明,可是又怕說不清,所以約你到這兒來談談。”清秋把那本袖珍的書,放在懷裏盤弄,低著頭,也不望著燕西。口裏可就說:“這你不要胡拉!我是說我自己,不是說人家。”燕西道:“誰是自己?誰是人家?我不懂,你得說給我聽。”清秋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有什麼不明白?還來問我。”燕西叫夥計添沏了一壺茶,將新茶替清秋斟了一杯,自己也斟上一杯,捧著茶杯,慢慢地呷茶,望著清秋。見她垂頭不語,yi裳微微有些顫動,兩只腳,大概是在桌下搖曳著,那正是在思想什麼的表示呢。因她是低著頭的,映著陽光,看見她耳鬓下的短發和毫毛,並沒有剃去。燕西笑道:“給你剪發的這個同學,真是外行,怎樣不把毫毛剪去?”清秋抿嘴笑道:“你真管得寬,怎麼管到別人臉上來了?”燕西道:“我是看見了,就失口問了一問。”清秋道:“我早在理發館修理了一回了,怎麼還怪同學的呢?”燕西道:“怎麼理發館裏也不給剃下去呢?大概這又是女理發匠幹的,所以不大高明。”“清秋道:“你是沒話找話呢,我不叫他剃去,他怎樣敢剃呢?”燕西道:“你又爲什麼不要他剃呢?”清秋道:“你不懂,你就別問。你叫我到這裏來,就是問這個話嗎?”燕西道:“不是問這件事,先說幾句也不要緊啊。你生我的氣,不是因爲我在家裏鬼混兩天,沒有給你打照面嗎?這實在你是完全誤會了。”于是把鳳舉夫婦鬧事,從中調和,以及在家打牌的話,說了一遍。至于打牌的是些什麼人,卻一字未曾提到。清秋笑道:“打牌當然是事實,但是打牌是些什麼人呢?”燕西道:“有什麼人呢?當然是家裏人。”清秋笑道:“據我說,家裏人也有,貴客也有吧?”燕西道:“我知道,你不放心的就是那位白秀珠女士。”清秋道:“我什麼不放心?不放心又能怎麼樣呢?”燕西見開口就碰釘子,倒不好說什麼。默然了一會,口裏又哼著皮黃戲。清秋見他不作聲,又借著喝茶的工夫,對燕西看了一眼,卻微笑了一笑。燕西笑道:“今天你怎麼是這樣素淨打扮,有yi服不穿?將來過了不時髦,又不能穿了。”清秋道:“不穿的好。穿慣了將來沒有得穿,那怎麼辦呢?”燕西道:“大概不至于吧?我金某人雖不能幹什麼大事業,我想我們一分祖業,總可以保守得住。就靠我這一分家産,就可以維持我們一生的yi食。你怕什麼?”清秋道:“哼!維持什麼yi食?連信用都維持不住了。依我看,哼!……”清秋說到一個哼字,手裏撫弄著那卷袖珍的書,往下說不下去了。燕西道:“你是很聰明的人,怎麼這一點事,看不透呢?我若是意志不堅定,我還能背著家庭,住在落花胡同嗎?我很想托你舅父,把這事和你母qin提出來。可是一提出來,她答應了,那是不成問題。若是不答應,我就得回避,不好意思住在你一chu了,所以我躊躇。”清秋道:“你這句話,真是因噎廢食了。我看你這句話也未必真。”燕西道:“我的確說的是真話,至于你信不信只好由你。但是自昨天起,我決定了,在一兩天之內,就對你舅舅說。可是你舅舅明後天又要到天津去,只好等他回來再說了。”清秋道:“回來那自然也不算遲,爲什麼你很躊躇,突然又決定了?你前言不符後語,足見你是信口胡扯!”燕西道:“這自然也有個道理。是我母qin提起,說我在外面另組一個詩社,耗費太大,叫我搬到家裏去辦。我母qin既然都提了這句話,我父qin定說的不是一次了。不久的日子,我一定是要搬走的。我既要搬走,就不妨說明。縱然碰了釘子,以後可不必見著你母qin,我也不必躊躇了。”清秋道:“我母qin決不會給你碰釘子的。她又不是一個傻子,有些事,她還看不出來嗎?你不提,她也會知道的。”燕西道:“這樣說,她在你面前,表示過什麼意見嗎?”清秋道:“她又怎好有什麼表示呢?我也不過是ti會出來的罷了。我問你,這件事你托誰出來說哩?”燕西昂頭靜靜地想了一會,搖搖頭道:“這一個相當的人,倒是不容易找,因爲我們兩方面,並沒有來往哩。”清秋道:“因爲沒有相當的人,這事就應該擱下來嗎?”燕西道:“我只要有疑問,你就進一步地逼我,我怎麼樣說話呢?我想這事只有一個人可請,而且請這個人,還得大費一番chunshe,把這事詳詳細細地告訴她。”清秋道:“你究竟是請誰哩?什麼話都得告訴人家嗎?”說到這裏,用書抵著

  正說到這裏,不覺走到了壇門路口,擡頭一看,恰好又遇見烏二小jie。烏二小jie老遠地就笑著說道:“哎喲,密斯冷,好久不見了。”清秋這時要躲閃,也是來不及。只得笑著迎上前去。烏二小jie道:“天氣還早,二位就打算走嗎?”清秋道:“來了好大一會兒,該回去了。”轉念一想,這句話又說得過于冒失一點。正在要想一句話轉圜,烏二小jie卻轉過臉去對燕西道:“來好大一會了,在哪裏坐著呢?”燕西覺她這話中有刺,笑道:“兜了一個圈子,覺得沒有什麼意思,所以就要回去。”烏二小jie道:“說你是閑,你又是忙,到府上去,一回也沒有遇見你。說你是忙,你又是閑,在逛的地方,倒可以常常相會。”燕西笑道:“正是這樣,可是密斯烏也和我差不多呢。我打算再涼快一點子,就在家裏用心預備半年英文,明年春季,就到美guo去上學。”烏二小jie笑道:“這話真嗎?”燕西道:“早就這樣打算著,總沒有辦成功。這次我是下了決心的了。”烏二小jie道:“好極了,我也打算明春到美guo去,也許走起來,還有個伴呢。”他們說話,清秋早就接過燕西手裏的傘,用傘尖上的銅管畫著地,只是靜靜地聽著。烏二小jie一回頭,見她這種情形,仿佛她和燕西的關系,還不怎樣深。便道:“密斯冷,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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