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金粉世家第81回上一小節]淡的,家庭恐怕不免要走上分裂的一途。這種話漫說是不能作爲根據的,就是可以作爲根據,這是夫妻們知心之談,怎樣可以去瞎對第三個人說?翠姨雖然是個長輩,究竟年輕,而且她又不是那種談舊道德的女子,和她談起分家的話來,豈不是挑撥她離開這大家庭?這更是笑話了。她誰也不問,偏來問我,定是燕西在她面前漏了消息,她倒疑心我夫婦是開路先鋒。這一件冤枉罪名,令人真受不了呀!設若這話傳了出去,我這人緣不大好的人,一定會栽一個大跟頭,這是怎樣好?我非得把燕西找來,問他是怎樣說出來的不可。越想越
吃過晚飯,金太太屋子裏,兀自坐著許多人。金太太心裏煩得很,暫時不願和這些人坐在一起,就一人走出來順著走廊,不覺到了隔院翠姨屋子邊。只聽到翠姨一個人,在屋子裏說著話不歇。心裏不覺得暗罵了一聲,只有這種人,是全無心肝的,一個女子,年輕死了丈夫,還有工夫發脾氣,你看她倒不在乎。金太太想著,就慢慢騰騰地走過來。到了窗戶外,靠著一根柱子立著,一聽那口聲,卻是翠姨和一個老子說話。那老
子道:“你怕什麼?拔出一根毫毛來,比我們腰杆兒還粗呢。你還愁吃喝不成?”翠姨道:“一個人不愁吃喝就完了嗎?再說,就靠我手上這幾個錢,也不夠過日子的,就叫我怎樣不發愁呢?”金太太一聽,心裏大吃一驚,心想,她爲什麼說這話,有吃有喝還不算,打算怎麼樣呢?于是越發沈默了靠了柱子,側著頭向下聽去。只聽見老
子道:“天塌下來,有屋頂著呢,你怕什麼?”翠姨冷笑一聲道:“屋能頂著嗎?要頂著天,也是替別人頂著,可攤不上我呀!我想到了現在,太陽落下山去,應該是飛鳥各投林了。我受他們的氣,也受夠了,現在我還能那樣受氣下去嗎?你瞧,不久也就有好戲唱了,還用不著我們出頭來說話呢。”金太太聽了這話,只氣得渾身抖顫,兩只腳其軟如綿,竟是一步移動不得。本想嚷起來,說是好哇,死人骨肉未寒,你打算逃走了。這句話達到
尖,又忍了回去。心想,和這種人講什麼理?回頭她不但不說私議分家,還要說我背地裏偷聽她的話,有意毀壞她的名譽,我倒無法來解釋了。她既有了這種意思,遲早總會發表出來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再慢慢地和她計算,好在我已經知道了她這一番的意思,預防著她就是了。
金太太又立了一會,然後順著廊檐走回自己屋子去。一看屋子裏還坐有不少的人,這一肚子氣,又不便發泄出來,只是斜著身子坐在沙發上,望了壁子出神。鳳舉這時也在屋子裏,一看母這樣子,知道生了氣,不過這氣由何而來,卻不得而知。因故意問道:“還有政府裏撥的一萬塊錢治喪費,還沒有去領。雖然我們不在乎這個,究竟是件
面事,該去拿了來吧?”金太太對于鳳舉的話,就象沒有聽到一樣,依然板著面孔坐在一邊。鳳舉見母
這樣生氣,將話頓了一頓,然而要想和母
說話,除了這個,不能有更好的題目。因此又慢慢地踱著,緩步走到金太太前面來,像毫不經意似的,問道:“你老人家看怎麼樣?還是把這筆款子收了回來罷。”金太太鼻子裏突的呼了一口氣,冷笑道:“還這樣鑽錢眼作什麼?死人骨肉未寒,人家老早地就要拆散這一份家財了。弄了來我又分了多少?”鳳舉一聽這話,才知母
是不樂分家的這一件事。這一件事自己雖也覺得可以進行,似乎時間還早,所以鵬振那一番話,很是冒昧,自己並無代說之心。而今母
先生了氣,幸而不曾冒失先說,然而這個空氣,又是誰傳到母
耳朵裏來的哩?鵬振當然是沒有那大的膽,除非燕西糊裏糊塗將這話說了。這件事,母
大概二十四分不高興,只有裝了不知道爲妙。因之默然的在屋子裏踱來踱去幾步,並不接嘴向下說去。金太太看他不作聲,倒索
掉過臉來向鳳舉道:“我也要下到這一著棋的,但是不知道發生得有這快。一個家庭,有人存下分家的心事,那就是一簍橘子裏有了一個壞橘子,無論如何,非把它剔出來不可。我也不想維持大家在一
。分得這樣快,只是說出去了不好聽罷了。”金太太發過了一頓牢騒,見鳳舉沒有搭腔,便回轉臉來問道:“你看怎麼樣?這種事情,容許現在我們家裏發生嗎?”鳳舉對于這件事,本來想不置可否,現在金太太指明著來問,這是不能再裝麻糊的了。因道:“我並沒有聽誰說過這個話,你老人家所得的消息,或者事出有因,查無實據……”金太太突然向上一站,兩手一張道:“怎麼查無實據?我
耳聽到的,我自己就是一個老大的證據呢。”鳳舉道:“是誰說的?我真沒有想到。”金太太道:“這個人不必提了。提了出來,又說我不能容物。現在我開誠布公地說一句,既是大家要飛鳥各投林,我
大也漫不過鴨子去,就散夥罷。只有一個條件,在未出殡以前,這句話絕對不許提。過了七七四十九天,在俗人眼裏看去,總算滿了熱服,然後我們再談。俗言說得好,家有長子,
有大臣,我今天對你說了,我就絕對地負責任。你可以對他們說,暫時等一等罷。”鳳舉道:“你老人家這是什麼話?我並沒有一點這種意思,你老人家怎麼對我說出這種話來?”金太太道:“說到家事,你也不必洗刷得那樣幹淨,我也不怪你,我對你說這話,不過要你給我宣布一下子就是了。”鳳舉一看金太太的神氣,就知道母
所指的人是翠姨,不過自己對于翠姨平常既不尊敬,也不厭惡。現在反正大家是離巢之燕,也更用不著去批評她。母
說過了,自己也只是唯唯在一邊哼了兩聲,等著金太太不說,也就不提了。
坐了一會,金太太氣似乎消了一點,鳳舉故意扯著家常話來說,慢慢地把問題遠引開了。金太太道:“說到家庭的事,我總替燕西擔心,你們雖是有錢便花,但是也知道些弄錢的法子,平常帳目,自然也是清楚的。燕西他卻是第一等的糊塗蟲,對于這些事絲毫不關心,將來有一天到了他自己手上掌家,那是怎樣辦?而且他那個少,又是對他一味地順從,他更是要加倍地胡鬧了。”鳳舉道:“我想他還不急于謀事,今年只二十歲,就是入大學裏讀書去,畢了業出來再找事,還不晚啦。”金太太道:“我也是這樣想。這個日子,叫他出去作什麼事?想來想去,總是不妥。從前讓他在家裏遊蕩,那本就不成話,而今失了泰山之靠,這更不能胡來了。第一,就是那三百塊的月錢,我要取消。原是給一筆整數,省得時時要錢零用。結果爲了有這一筆錢,放開手來用,更大鬧虧空了。”說到這裏,只見門外邊,有一個人影子一踅,又縮轉去了。金太太伸頭向外望了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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