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明外史第69回上一小節]道怎樣好。魯大昌見他這樣子,笑道:“不用提了,你是來和我求差事的。誰叫咱們是同鄉哩,我總得給你一點事。不過你是當營長的,我不給你團長,你也不會在我這裏幹。老實說,你叫我委一個司令,委一個軍長,那都容易。就是這中級軍官,自己要帶兵的,可不能胡來。等我想想,給你一個什麼事。”說時,口裏咬著那半截雪茄,偏了頭去沈想。
就在這時,上差送上一張名片來,他一看,是王又仙王道尹來了,便笑道:“王老道來了,叫他來罷。”又對營長道:“你別走,等一會兒。”朱營長聽說,果然就不走。一會子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下巴颏上,垂著一把五寸長的馬尾胡子,一見就讓人注意。看他尖削的臉兒,戴上紅疙疽瓜皮小帽,挂著一副玳瑁邊大框眼鏡。身穿棗紅緞子皮袍,外套玄緞團花大馬褂,一步一點頭的走將進來。進來之後,他還是行那種古禮,對了魯大昌一彎腰,深深的就是一揖。魯大昌笑道:“這回你給我占的一卦,有些不靈。你說我這個月偏財好,要錢准贏,可是這個月快完了,贏錢的日子少,輸錢的日子多,仔細算一算,恐怕我都輸的不少。”王道尹道:“我並不是算不准。我算的偏財,並不是指著耍錢說,只要不是職分上掙來的錢,都是偏財。大帥這個月發的公債,有三千萬,這一項偏財,還算少嗎?”魯大昌道:“發公債怎樣能說是發偏財呢?這錢也不是我一個人用,一大半發了饷了。”王道尹道:“公債怎樣不是偏財?大帥發一道命令,就到各縣去攤派,又不費力,又不花本錢。而且這種偏財,要福氣大的人,才鎮得住,差不多的人,還不能發這財呢。”魯大昌道:“這樣說,我要發公債,也是命裏早注定下的了。不知道這偏財,我今年還有沒有?”王道尹道:“讓我算一算看。”于是掐著指頭,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念得那下巴颏下的長胡子,只是一掀一動。念完了,他睜開眼來,給魯大昌作了三個揖,笑道:“恭喜大帥,賀喜大帥,下個月偏財大發,比現在還好。”魯大昌笑道:“果然是這樣嗎?他的,下個月我再發它三千萬公債罷。”王道尹道:“那准成功。”魯大昌道:“你也管了十幾縣,你那些地方,能攤派多少呢?這個月的公債,你就辦的不大好。”王道尹走近前一步,低著聲音道:“禀大帥的話,化仙管的那些縣分,都是災區,實在不容易辦。”魯大昌道:“你別胡說了。前些日子,你送來看的那幾個小
兒,都長的挺俊。災區裏面,長得出那樣花朵似的人嗎?先別說廢話,你跑到北京來作什麼?”王道尹道:“前天接到大帥由天津發去的一個電報,叫化仙來算一張命。”魯大昌笑道:“哦!是了。不是你提起,我倒忘了。是宋督辦給我作媒,要送我一個姨太太。相片子我瞧了,人倒是對勁,可是我從前算過命,說是我今年下半年,不能辦喜事。我很爲難,不知道怎麼好?宋督辦就說,打個電報把你叫來仔細算一算就行了。電報是誰打的,我倒不知道,任上沒有什麼事嗎?”王道尹道:“任上沒有什麼事,伺候大帥要緊。那很容易,回頭我就去仔細算一算。最好大帥把那相片也貸給我瞧一瞧。”魯大昌道:“瞧相片作什麼,幹脆,你就瞧人得了。她叫賽瑚,在居仙院,是宋督辦招呼的人兒。我因爲宋督辦在天津,沒有叫她的條子,省得宋督辦疑心我等不及,割他的靴腰子。”王道尹道:“那就是了,今天晚上,我就到居仙院給那姑娘先看一看相,然後再算一張命。”說畢,王道尹轉身要走。魯大昌道:“別走,你給這個人看一看相,他的官運怎樣?”說時,指著一邊站立的朱營長。王道尹心想,在大帥身邊站著,這人總非等閑,一定是大帥給他升官了,要試一試我的本領。因對朱營長一望,手將胡子一摸,點了一點道:“巧得很,這位現在正交官運。”魯大昌道:“能不能抓印把子?”王道尹又點了一點頭道:“可以。”魯大昌道:“既是這樣說,你把他帶了會罷。你那裏有十幾縣,隨便給一個知縣他幹都成。”因對朱營長道:“他以前是有名的王老道,現在當了泰東道尹,你跟了他做知縣去。王道尹很好的,又能未蔔先知,你有什麼爲難的事,給他說說,他自然有法子辦。總算你的官運不錯,碰到這種好機會。去罷。”說時,將手一揮。朱營長做夢也想不到,這樣隨隨便便的,就鬧了一個知縣做了。當時和魯大昌行禮告別,就和王老道一路出來。
他們走了,魯大昌便將上差叫了進來問道:“我叫你打電話請韓總指揮,請了沒有?”上差道:“韓總指揮打球去了,還沒有回公館。已經托他那邊打電話通知去了。”魯大昌點了點頭。魯大昌身邊坐的妓女,叫晚霞的,就問道:“大帥,是哪個韓總指揮?”魯大昌道:“嘿!連他你們都不知道嗎?他叫韓幼樓。”晚霞低著頭一想,口裏念道:“韓幼樓這名字好耳熟。”魯大昌道:“我說他的號,你不知道,我說他的名字,你就知道了。他叫韓傳信。”晚霞笑道:“哦!是他,他很年輕啊,怎麼做上這大的官了?”魯大昌道:“這就叫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人家有能耐嗎。看你這樣子,你倒很佩服他。一會兒他來了,我給你介紹介紹。”晚霞笑道:“我不過這樣隨便問一問罷了。”魯大昌笑道:“不成,我總得給你介紹。”一會子工夫,韓幼樓果然來了。他頭上戴著一片瓦的學生帽,上身是細呢西裝,下身是裹絨褲,喜洋洋的走進來。魯大昌推開妓女,站將起來,先叫了一聲“夥計”。韓幼樓道:“夥計,你是真舍不得北京,又來了。你只顧玩兒,什麼事都擱得下。”魯大昌道:“人生在世,幹什麼來了,爲什麼不樂?這樣冷天,你跑到敞地上打球去,那也不是玩兒嗎?”韓幼樓站在屋子中間一望,四面都是妓女。只有魯大昌原坐的地方,才只有兩個妓女,算是最少的了。因一面在那裏坐下,一面笑道:“打球玩,要什麼緊,不花錢,又不耽擱正事。這樣冷天,運動運動,出點汗,也是好的。”魯大昌笑道:“我叫了這些條子,我真辦不了。夥計,你也分幾個去,好不好?”韓幼樓笑道:“不行,你的人,怎麼能要?”魯大昌道:“什麼你的人,我的人,在我這裏坐著,是我的人,離開了我這裏,就不知道是誰的了。多,你也不要,給你來兩個罷。”于是指著晚霞道:“她很羨慕你,別辜負人家的好意,你得招呼她。”那晚霞見韓幼樓進來,早已打量一番,心想他很象個學生,一點不象魯大昌那種粗魯的樣子,武官裏頭,倒是少見!這時魯大昌硬給她作媒,心裏很歡喜。不過自己是一個紅姑娘,在許多姊
們當面,卻不能不持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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