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一個人的聖經第2節上一小節]他爸九年前一樣,也上了這圈套。誠然,他只是在一張大字報上簽了個名,
“你們要關、心家大事,”毛主席的號召,一人民日報一上印的黑
字。他是上班時樓下大廳有人在張貼大字報,徵集簽名,他也就提筆一揮,把名給簽上了。他不知道這反
的大字報怎麽策劃的,以及寫大字報的人的政治野、心。他無可揭發,可他必須承認這大字報矛頭指向
委別有用、心,他簽了名也就迷失方向,喪失了階級立場。其實,他並不清楚他究竟屬於哪個階級,總歸算不得無産階級,也就沒有清楚的立場,不在這張大字報也會在另一張類似的大字報上簽名,他就是這樣檢查的,無疑犯了政治錯誤,從此也要記入他的檔案,他個人的曆史不再清白了。
那之前,他還真沒想到過反,他不需要反對誰,只希望人別打攪他的夢想。那一夜卻令他驚醒,看見了他險惡的
境。那鋪天蓋地無
不在的政治風險中,還能保存自己的話就不能不混同於平庸,說衆人都說的話,表現得同大多數人一樣,步調一致,混同在這大多數裏,說
規定要說的話,消滅掉任何疑慮!就範於這些口號。他必需同人連名再寫一張大字報,表示擁護中央首長的講話,否定前一張大字報,承認錯誤,以免劃成反
。
順者存,逆者亡。清晨,樓道裏又蓋滿了新的大字報,今是而昨非,隨政治氣候而變化,人人都成了變龍。令他怵目驚心的是由一位政工幹部剛貼出的大字報:
叛徒劉某,說你是叛徒,因爲你違背的組織原則!叛徒劉某,說你是叛徒,因爲你
出賣的機密!叛徒劉某,說你是叛徒,因爲你一貫投機取巧,隱瞞你地主家庭出
身,混進革命營壘!說你劉某是叛徒,也還因爲你至今仍然包庇你的反動老子,窩藏
在家,抗拒無産階級專政你叛徒劉某,正因爲你的階級本,藉運動之機,混淆黑
白,欺騙群一,跳了出來,把矛頭指向中央,你居心叵測!
革命的繳文都寫得嚇人。他頂頭上司老劉就這樣作爲階級異己分子當即孤”止了,從圍觀大字報的衆人中出來,回到辦公室,關上裏間長室的門,再出來的時候,不再咧嘴叼個菸鬥,也沒有人再敢同這位前
長打招呼。
通宵夜戰之後,窗外開始泛白。他去廁所洗了個臉,涼讓頭腦清醒了一些,眺望窗外遠
,一片片灰黑的瓦頂,人們大都在睡夢中還沒蘇醒,只有白塔寺那座圓頂染上了晨曦,越益分明,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大概就是個潛藏的敵人,要苟活就不能不套上個面具。
“請注意關車門,下一站是太子站,”說的是廣東話,又說一遍英語,你打了個盹,坐過站了。這香港地鐵比巴黎的乾淨,香港乘客比大陸人守秩序。你得下一站再往回坐,回到旅館打個盹,不知今宵酒醒何,總之在
上,身邊還有個洋妞。你已不可救葯,如今可不就是個敵人,你正在走向地獄,回憶對他來說如同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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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你那中女孩?她現在怎樣?”馬格麗特把手上的酒杯放下,擡起精、心畫過又濃黑又長的睫毛,在小圓桌的對面望著你。
“不知道,想必總還在中吧,”你含含糊糊,想繞開這話題。
“爲什麽不讓她出來?你不想她一.”她盯住你問。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還說這幹甚麽,要不提起也就忘了。”你盡量說得很平淡,此刻要的是同地調情。
“那你怎麽還記得我?那一夜,第一次在你家見面?”
“這很難說,有時一丁點細節會記得很清楚,有時!那怕當時很熟的人連名字都忘了,有時整年整年的,怎麽過的竟全然想不起來——”
“她的名字你也忘了?”
“馬格麗特!”你捏住她手說,
“回憶總令人沈重,還是談點別的吧。”
“那也未必—也有美好的回憶,尤其是愛過的人。”
“當然,可過去了的甯可忘掉。”你一時還真叫不起那女孩的名字,喚起的只是某種痛楚,那聲音和容貌也模模糊糊了。
“你也會忘了我?”
“這麽活生生,這麽生動!怎麽能忘?”你盯住她睫毛下影擋住的眼睛,避開這話題。
“那她—那女孩難道就不?”她並不避你的目光,也直勾勾注視你說,
“她那麽年輕,小巧可愛,還那麽感,在我對面,手箍住裙子包著兩
,可裙褫下垂,正好看見她裏面甚麼也沒穿,要知道那時候是在中
,這印象很深。”
“很可能,聽見敲門那時沒准兒還正在做愛呢。”你咧嘴做個微笑,乾脆別裝正經。
“你也同樣會忘了我,還不用多少年。”她把手抽了回去。
“可這不同,很不一樣!”你只好辯解二時沒詞,說得也不聰明。
“對男人來說,女人的身管她是誰,都那麽回事。”
“不!”
你又能說甚麽呢?每個女人都想證明非同一般,上那絕望的鬥爭,在慾望中去找尋愛,總想肉慾過去之後還留下點甚麽。
這藍桂坊小街最時髦的聽酒吧裏,隔個小圓桌,你同她面對面靠得很近,努力捕捉她的目光。音樂搖滾,挺響,嚎叫的是英語。藍幽幽的螢光燈下白衫哲哲發亮,櫃臺後打領結調酒的男人和引座的女郎都是高個子的西方人。她一身黑
服,影影綽綽,嘴
勾畫得分明的紅
膏發亮,螢光下呈暗紫
,像個幻影,令你迷惑。
“只因爲是個西方女人?”地盯住你,眉頭微蹙,聲音來得也好像很遠。
“不單單西方女人,怎麼說呢,你女人味十足,可她再怎麼說,還是個女孩子。”你顯得輕佻,調笑道。
“還有甚麽不同?”她似乎要問個落石出。
從她一眨不眨的眼睛裏你看出狡黠,便說:
“她還不會吸吮,只是給予,還不懂享樂…”
“這每個女人自然都會,或早或晚…”她收回目光,畫過睫毛的眼簾垂了下來。
你想到她肉起伏波動,又僵硬還又柔軟,她那潤
、溫香和喘息都喚起你的慾望,便狠狠說又想她了。
“不!”她斷然說,
“你想的不是我,不過想從我身上得到補償。”
“哪兒的話!你很美,真的!”
“我不信你的話,”她低下頭,用指尖轉動酒杯,這小動作也是種誘惑,隨後又擡頭笑了,袒露出頭影擋住的*溝,說:
“我太胖了。”
你剛要說不,她卻打斷你:
“我自己知道。”
“知道甚麽?”
“我討厭我這身。”她突然又變得很冷,喝了口酒,說:
“得了,你並不了解我,我的過去,我的生活,你不知道。”
“那麼,說說!”你挑逗她說,
“當然很想了解,甚麼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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