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憾:曆史對于我,就是這張撕碎了的照片。我不喜歡,也忘不了。
這幾天的臉
好
沈。總看見她在一本筆記本裏寫呀寫的,我一回來她就不寫了,把本子往那只抽屜裏一鎖。那只抽屜是我和
之間的“界河”。看見它,我就感到我和
之間隔了一層什麼東西。
“!”我放下書包,喊了一聲。
只是“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忙著開抽屜、關抽屜、上鎖。
要不要交給呢?這倒黴的學生手冊!物理測驗開了紅燈。這是第一次。也就是因爲第一次,我才怕得要死。“回去好好跟你
談談:爲什麼不及格?你
對你寄托了多大的期望啊!不要辜負了你
!”文老師把手冊交給我的時候這樣說,我心裏更害怕了。
“!”我鼓足了勇氣把學生手冊放在
面前,然後在自己的小書桌前坐下來,准備挨訓。
“你解釋一下吧!”說,聲音有點嘶啞。
我不敢說話。的臉轉過來了。
的兩只眼睛多憂傷啊!我把頭低下來。房間裏只有鬧鍾的嘀嗒聲。
“喲,你就罵我一頓、給我兩巴掌吧!我不願意看你那憂傷的眼神。”我在心裏對
祈求。可是
不罵我也不打我。我擡頭看看她,她的淚
正順著腮幫往下流。
我的心碎了。大人只知道他們的心會碎。孩子的心也會碎的。我一見的眼淚心就碎。淚
順著我的腮幫往下流。
“!”我又叫了一聲。我想問
,爲什麼這麼難過?就是因爲我的這個紅燈嗎?可是我沒問。
“憾憾,你知道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嗎?要不是有你,
早就不想活了。生活過得多艱難啊!可是你什麼都不懂!”
說,聲音很低。
我什麼都懂啊,!對我說說吧!你有多大的艱難我都挑得起。我們是相依爲命的母女啊!不是嗎,
?
可是再也不說什麼了。我又看見抽屜上的那把鎖。
在學生手冊上簽了字,又把手冊給我:“到底爲什麼不及格呢?是上課聽不懂嗎?”
我搖搖頭。我上課從來是專心聽講的。
“那爲什麼?”有些急躁了。
“那天,我和一個同學吵了架,測驗的時候,腦子全亂了。”我老老實實地承認。我多麼希望能了解了解我心裏的苦
啊!
“爲什麼和同學吵架?”細長的眉毛挑起來了。不論我和誰吵架,也不管我有理沒理,
總是批評我。
“她嘲笑我的名字,一會兒叫我憾憾,一會叫我憨憨。她還問我,爲什麼要‘憾憾’?是不是因爲沒有爸爸……”
我的聲音哽咽。咬了一下嘴
。
“,你應該告訴我,你和爸爸到底爲什麼?”我大著膽子問。這個問題藏在我心裏已經很久很久了。
呀
,告訴我吧,我已經十五歲了。
向我揮揮手:“出去玩吧!煩死人了!”
抽屜上的那把鎖好像移到了我心上。我突然感到,對我是陌生的。一切對我都是陌生的!
我小時候記憶中的多麼慈愛啊!每天,
下班回來,第一句話就是叫“環環!”這是我原來的名字。我跑著笑著撲到
懷裏。
愛把我馱在背上,一面走,一面不停地叫:“環環!小環環!乖環環!美環環!香環環!”她叫一聲,我應一聲。最後,
總是出我不意地大叫一聲:“臭環環!”我常常上當,也答應了。每逢這時候,
就笑得蹲下來。我在她面前跳腳,對她說:“我要告訴爸爸,
壞!
臭!”
又把我摟在懷裏,吻我,笑著,說著:“環環不臭。環環是
的好寶寶,香寶寶!”
那時候,愛給我穿一身紅,紅得像團火。
心裏也有一團火,環環身上多暖和啊!
可是自從和爸爸分開,我的名字改成“憾憾”,
就變了。還是和以前一樣,
舍不得吃穿,盡量給我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可是
很少和我
熱了。我在
眼裏好像只是一個要吃要穿的小動物。我覺得,我在
的心裏像美元在
際市場上一樣貶值了。我不再是
的“好寶寶、香寶寶”,而是
的“遺憾”了。
我多麼孤獨!小孩就不會想到死嗎?我也不是一個小孩子。我已經交了入團申請書。老師說我情不開朗。
好吧!你有一把鎖,我也有一把鎖。你不讓我了解你,我也不讓你了解我。
給我講過文學理論。日本人廚川白村說文學是苦悶的象征。我贊成這種觀點,我一苦悶就想寫詩。我寫了不給
看。可是有一天,
交給我一個精致的筆記本。我翻開扉頁,
已經寫了幾個字:“少年詩抄——孫憾”。
怎麼知道我寫詩呢?稀奇!我已經在本上抄上好幾首詩了。可是這一首——那天物理測驗時寫的,我就沒有抄在“詩抄”上。我怕
看見。我寫在紙片上了。
我把紙片攤在桌上,欣賞自己的創作。
名字
人們取笑我的名字,
可見它是個笑柄。
一切啊,
不要這樣對待一個可憐的人。
名字啊名字,
你不但是人們格的象征,
你還可以紀念某些事情,
在人們心裏引起回聲。
雖然我沒把那一天的日期記清,
那不平靜的夜晚卻永遠留在我的心中。
雖然我那時還很幼小,
但記憶力卻已經十分旺盛。
不會消逝的你啊,
一直在折磨我的心靈。
我的心得不到平靜,
像大海的波濤此起彼伏地翻騰。
我那名字的來源,
我不願把它講清。
讓它留在我的心裏,
不要去折磨別人。
輕飄的風啊微拂的柳,
告訴我這一切的一切吧,
不要譏諷我的名字,
讓人們把它忘個幹淨。
我沒有自己的抽屜。我的書包就是我的抽屜。我把這首詩塞在書包的最底層。
“環環!”突然這樣叫了一聲。我怔了一怔,才想起這是我的舊名。
也在回想過去了。
也想起小環環了。我站起來沖到
身邊,抱住
的脖子,熱切地問
:“
,你剛才叫我什麼?再叫一遍!”“憾憾呀!我不是叫你憾憾嗎?怎麼,叫錯了?”
吃驚地問,一點也不像假裝的。我的心又冷了。“叫我什麼事?”我冷冰冰地問。“去燒壺開
吧!想喝杯熱茶。”“好吧!”我回答,有意把
壺弄得丁丁當當地響。可是
好像聽不見。
“孫憾!在家嗎?”又是這爺倆!我不情願地叫了一聲“許叔叔!”告訴他,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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