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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之死》三、馮文峰給馬大海獻“見面禮”

第3小節
戴厚英作品

  [續詩人之死三、馮文峰給馬大海獻“見面禮”上一小節]…”向南忽然停住不說了,因爲她發現自己說溜了嘴,說了“良心”這個“人xing論”慣用的詞彙。她難爲情地看看馬大海,見馬大海好像並不注意,她才放心。不料馬大海的小眼睛突然一轉,詭秘地笑笑,她又有點緊張了,便立即檢討說:“我不該說良心,應該說dangxing。”

  馬大海樂了。他說:“真會咬文嚼字!說良心這兩個字,就沒有dangxing了嗎?我們看事實。毛主席教導我們要實事求是,對吧?只要實事求是,就符合dangxing,對不對呢?”

  “這個馬大海,倒很會抓人的‘活思想’呢!”向南心裏不覺對這位“巨人”師傅産生了一點敬意。她感到他是粗中有細。她的戒備情緒開始消除了,又恢複了往日的活潑和自然,侃侃而談起來。她詳詳細細介紹了自己的一切:怎麼讀書,怎麼造反,怎麼搞余子期的專案,包括自己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對象。她就是這樣,相信了一個人,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在這個人面前攤開。

  馬大海聽完了向南的話,沈思了一會兒,對她說:“小向,你很坦率。我們歡迎這樣的態度。誰沒有缺點錯誤?最怕的是不說真話。今天,我不能對你提出的問題表示意見,因爲我還沒有調查研究,沒有發言權。等調查了以後再說,好不好?”

  向南點點頭說:“好。你們最好自己去找找余子期,我們已經好久沒找他談過話了。”

  馬大海站起來說:“要找他的,每一個靠邊人員都要找。你*辦公室吧。以後有什麼意見隨時找我們談。”說完,他就離開向南走了。向南看著他的背影,心裏不禁又有了狐疑:“不批我們,他們來幹什麼呢?”

  過了幾天,不但向南,所有文協的幹部都在私下議論:“工宣隊來了這些天,沒有什麼動靜呀!”“在醞釀(口拜),你想,不批不鬥臭知識分子,他們到這裏來幹什麼呢?人們不知道,工宣隊內部也在討論這個問題呢。”

  幾十位工宣隊員集中在會議室裏,緊緊關住了門窗,馬大海和張巧娣在掌握會議,兩個人的臉都通紅,看來發生了什麼爭論。

  “你們兩位頭頭快拿個主意吧!來了幾天了,還沒采取過一個革命行動,讓人家怎麼看我們工宣隊?”一位男同志催促說。

  張巧娣看了身邊的馬大海一眼,強壓住不滿情緒說:“師傅,在廠裏,人家就批評你是婆婆mama的生産dang員,現在派你到這裏來考驗考驗你,你還是婆婆mama!放在眼前的嚴重階級鬥爭不抓,一天到晚找人婆婆mama地談心。這樣,你要把我們的方向引歪了。”

  馬大海並不生氣,也不反駁。他看看大家說,“巧娣的意見,大家認爲怎麼樣呢?”

  工宣隊員們七嘴八she地發表意見。有人贊成巧娣,主張立即抓住余子期事件,把向南和王友義批一頓,一來揭開階級鬥爭的蓋子,二來警告警告知識分子要夾緊尾巴。但是也有人不同意這種意見,特別是幾位老工人不同意。他們說:“毛主席講不要剛剛下車就哇哩哇啦,我們還是先調查調查!”

  馬大海聽了這種意見,含笑問張巧娣說:“巧娣呀,你聽聽這些意見有沒有一點道理呢?”張巧娣不高興地說:“我不反對調查!可是余子期這件事上的是非不調查也清楚了。”馬大海很有興趣地眯起小眼說:“噢?那你說說看,怎麼清楚的?”

  張巧娣對師傅的這種神態很不滿,她覺得師傅還把自己當做小孩子。她嚴肅地說:“師傅,我也去詳細問過馮文feng和其他的群衆。余子期是文協的重要走資派,這一點是清楚的。他寫了很多大毒草,這也是清楚的。向南和王友義替他說話是什麼xing質,不是不用問就清楚了嗎?”

  馬大海笑著摹擬著張巧娣的口氣說:“巧娣,我也去詳細問過向南、王友義和其他一些群衆。余子期是不是走資派,這一點,還不清楚。他寫過的作品算不算毒草,這一點也不清楚。向南和王友義替他說話是什麼xing質,不是也不清楚嗎?”

  工宣隊員們被馬大海這種摹擬逗笑了。幾位老師傅更理解了馬大海這樣做的意義。他們說:

  “大海說的有理,聽話要聽兩方面的,不能偏聽偏信!”

  “文協情況複雜,可不能隨便支持哪個人啊!”

  張巧娣似乎冷靜了一點,她問馬大海:“馮文feng不是和你很熟悉嗎?”

  馬大海把大手一擺說:“這是兩碼事!公事公辦,不講私情。大家循私情,咱們的dang還能辦事嗎?頭也要打破了!”

  馬大海終于把大家說服了:先不采取什麼行動,而是作詳細調查,關于怎麼調查,他們又作了一番爭論和周密的計劃。原來,馬大海他們進駐文協的時候,頭腦裏也不是一張白紙了。他們已經經過了反反複複的教育、學習和討論。市革會副主任單莊做動員報告的時候,就特別提出文協爲例子,說明工人階級去占領上層建築的必要xing和艱巨xing。他對工宣隊說:“我真擔心,你們會吃個敗仗。你們面臨著兩種危險:被趕出來或者被吃下去。”到了文化局,段超群又給他們詳細介紹了文協的“三多三少”:“走資派多,反動權威多,未經改造的臭知識分子多;革命幹部少,老造反少,決心把文藝革命進行到底的積極分子更少。”段超群對他們說:“要把文協這個黑窩變成紅的,不是一般地動動手術就行了。要把原來的黑血統統擠出來,用力地擠!這是一場嚴重的鬥爭。我們給你們撐腰。”這兩個人的介紹,早就給一些工宣隊員留下了一幅可怕的圖畫,好像自己即將進去的是一個到chu挖了陷阱的陣地,一不當心,就要被拖下陷阱的。所以,對于如何調查,也不能不訂出幾條紀律:一、任何人,不得單獨與文協工作人員談話,與文協女同志談話時,須有一名女工宣隊員在場;二、暫時不做家庭訪問,不吃人家的煙,不喝人家的茶,也不邀請人家到自己家裏;三、不得私自對任何問題表態;四、談話一律作記錄,回來向連部彙報。

  遊若冰沒有參加工宣隊的會議。馬大海和張巧娣把他們的工作計劃和紀律簡要地和他通了一個氣,遊若冰這幾天來一直擔心工宣隊會照張巧娣當初宣布的那樣,把向南狠批一頓,然後一路批下去,今天聽到他們首先搞調查研究,心裏的一塊石頭暫時落了地。然而,憂慮還是不能完全解除。調查研究也大有講究呀!抱著成見去調查,就可能越調查成見越深,到那時候,殺伐起來可能比現在還狠,因爲自己以爲已經了解了情況呀!但是這一點,遊若冰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只能等待情況的發展變化。所以,他聽了以後,只對馬大海和張巧娣說:“你們考慮得太周到了,我沒有意見,一定積極地配合!”

  一個星期之內沒有發生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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