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父、二哥相繼走了,明生又按老規矩拿出書來,准備履行他的職責——在家守門喂牲口。他看一眼坐在炕沿上不動的春玲,奇怪地問:“
呀,你怎麼還不走呢?”
“哦,你不喜歡跟在一起,趕我走哪?”春玲笑道。“嗳呀,
!”明生放下書本,撲到春玲懷裏,叫起來,“我就巴望老守著你,多咱也不分開。
,你今晚沒有工作啦?”“有,工作沒有完的時候。”
“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明生立直身子拉著的手說,“
,有我在家看門。爹說這也是革命工作哩!”“對,
知道明生是好兒童團員,懂事!今晚我有工作,在家裏幹。”
“真高興呀!”孩子跳起來,“我跟在一塊工作啦!”“兄弟,
今晚放你的假,出去玩一會吧!”
“我不出去!”明生扭著身子說,“我要和一起工作,好
,留下我吧!啊?”
“呀,又使兒啦!”春玲眯著
靈靈的眼睛看著弟弟說,“這個工作你幫不了忙,在跟前還礙事。”
“好,我走!”明生立刻老實起來,忙著收拾書本。春玲噗哧一聲笑了:“明生,撒謊,沒什麼工作,是你儒春哥明天要走,待會
要好好和他談談,懂了嗎?”“懂啦!”明生大人似的點點頭,嚴肅地說,“這也是工作,俺們兒童團也布置來,要歡送參軍的。對,
,我也要好好和他談談,歡送他!
,我不玩了。”
“看你……”春玲有點作難了,“有你在跟前,儒春害羞,不好說話……”
“哦,”明生聰穎地眨了幾下大眼睛,“我明白了,!你們有秘密,對吧?”
春玲點點頭,臉不由得泛起紅暈。
“秘密事我不該知道。,我走啦!”明生說著,歡蹦著跑出了門。
“明生,玩一會就回家睡覺!”春玲跟到門口,疼愛地囑咐道。
春玲轉回身,從炕上針線盒裏拿出已經縫好的“衛生袋”,用針將燈芯挑了挑,針鼻裏引上一根白絲線,順手把針尖在頭發上磨幾下,就專心致意地在衛生袋上繡字兒。
昨天中午,春玲同老東山交過鋒之後,就急跑著找到父,紅著臉兒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向指導員做了彙報。姑娘想,父
一准會皺起眉頭,幫女兒解決她應允馬上嫁到老東山家去的困難事。然而,曹振德並沒過問春玲認爲的中心問題,卻思慮著說:“你這丫頭在哪學得這套本領,把老頭子給整住了……不過,參軍要盡量做到
人的同意,儒春他爹不是真心自願……”
“等他真心願意,共産主義社會也到啦!”春玲忿忿地打斷父的話,“爹!你一定要批准儒春去,一定批准!爹,不然,就是害了他,也是害我……”姑娘垂下了眼簾。“嗬,看你急得那個樣子,我沒說不批准哪!”振德慈祥地看著女兒,他那滿是胡茬茬的粗糙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爹呀,你批准啦?”春玲昂起頭,眼裏閃著喜悅的光。振德點著頭,緩慢地說:“按政策,該讓儒春去,可不是爲了怕你不好受——”他有意頓了一下,責備而帶教誨的目光停在女兒臉上。春玲沒有回避父
的目光,仍是靜靜地看著他;但振德從女兒在用細白的上牙咬著下
的微小動作上,領會了自己的話在女兒身上的反應。于是,他繼續說下去:“青年人參軍,最好能做到家屬同意。可是,遇到那種實在說不通的人,又沒正當理由,就不能損傷年輕人的革命志氣。對于這樣的家屬,爭取他們的同意,這不是個外表形式,而是人心的鬥爭。爹看到儒春有了出息,你的心事也實落了,自然歡喜,不過象你東山大爺這種人也不能把他看得一成不變。你說等他轉變了要到共産主義社會,我看咱們爲了要建成共産主義社會,就要先叫這種人轉變過來。玲子,天下的窮人這末多,革命的志氣這末高,咱們
的力量這末大,反動派又那末惡,你東山大爺那樣的人,能扭得過這形勢,死不轉變嗎?”
“當然不能!”春玲歡快地說,“爹,我保證多做他的工作,使他早點開竅。”
“這就對啦!好,我忙去了。”振德說著要出門。春玲緊叫一聲:“爹,還有大事哩!”
“麼事呀?”振德站住了。
“爹,怎麼忘啦?”女兒的臉有些烘熱,“我給你惹下的‘禍’……”
“哦,”振德瞧著女兒笑了,說,“那有什麼?這是好事,喜事!我也同意——其實,這也用不著我批准呀?”“爹,看你說得多輕松!”春玲愁苦又焦急地說,“我是想,眼下我跟儒春結婚,你,我兄弟,家,誰照管呀!”“這也是件難事,可是,既答應人家了,就該辦到。咱自己有些難,好克服,難不住。不過……”曹振德認起真來說,“方才你告訴我的時候,我就琢磨了一遍,看眼下的情形,你公公是不會讓你過門的。”
春玲驚訝地瞪大眼睛,望著父說不出話。
“不明白?這很自然嘛,你東山大爺要的是‘財神’,可你呀,玲子,對他來說是‘瘟神’,人家正恨你哪,還會叫你馬上過門?據我猜想,你就是現在想出嫁,人家也不來花轎。懂了吧?”
春玲怔了一霎,半信半疑地說:“看他的口氣挺厲害,這事倒也難說……”
父走後,春玲還在想老東山不會馬上叫她過門的理由,仍是弄不懂,心情老是忐忑不穩,有點兒緊張。可是,很快就證實父
的估計是正確的了——淑娴來看她,開口就說:“春玲
呀,告訴你個大事兒:俺大爺不願意你們馬上成
了!”
“他出自真心說的?你說給我聽聽。”
“聽俺大說,你和俺爹吵過後,他躺在炕上抽了七八袋煙,爾後,他打發俺大
找我回到家。他要我告訴你,說是事情太倉卒了,擇不了吉日,准備不好用場,他不要你現在就過門,等以後再說。我臨出門到你這兒來,他還在後面大聲追著叮囑,說這是他自願,你要是一准要過門,就是強迫他啦!”淑娴說完,抿了幾下嘴
,又生氣地補充道:“他這是爲他自己打算!春玲,你細想想就會明白,他……”
燈光下,春玲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那雙靈巧的手,在“衛生袋”上繡著字兒。
月亮升起不久,儒春規規矩矩地進來了。
明生老老實實地坐在院門的門檻上。這時他見月亮地裏有人走近,就站了起來,問:“哪一個?”
來的那人走到門口,笑道:“看你把人嚇一大跳,就象在站崗似的。”
“對,是在站崗呀!”明生鄭重其事,將對方堵住,“淑娴,先別進去。”
“怎麼回事?”淑娴有些意外,“家裏開會?”“不是,是俺在家,有工作,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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