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德坐在院門檻上的涼裏,爲孩子們修補鞋子。太陽雖將落進西山,但光線依然很強烈。振德赤著的上身,曬得象在流油,又黑又紅。爲節省
服,夏天幹活他是不穿上
的。他身上混和著泥土的汗
未幹,新汗珠又湧出來了。春玲支前走後,他每天中午不歇晌,頂著烈日幹活,以便黃昏前就回來,料理一下家務,做做飯,晚上聚精會神地幹工作。莊稼漢手粗且硬,加上振德的視力不好,幹起針線活來,顯得很費力。
“……西山莊的人民,很注意壞蛋的活動……”明生坐在父身邊,結結巴巴地念著報紙。他光著一只腳丫,是在等鞋穿。明生遇到了不識的字,就停下來,看著父
滿身的汗
,說:“爹,你別補啦,我不用穿鞋。”
“山上有賴針,紮腳。”振德沒擡頭,“不是眼睛不好使,早補好啦。”
明生拿過義肩上那被汗浸
的毛巾,替父
揩脊背上的汗
。他想起什麼,說:“哎,爹,聽人說眼鏡戴著能看清東西。俺玲
上西面大地方,忘了叫她給你捎一副啦!”振德直起腰,擺弄著鞋子,說:“眼鏡是管用,不過如今沒錢買,等全
解放了再說吧!快念報呀,鞋快補好啦!”“我有些字不認得,念不下。”明生作難了。
“二年級的學生,還沒爹認的字多?”父激將了。“誰說的?爹你是唱報,我可不是……”明生又半通不通地讀起來。
兒子雖然讀得不通順,父很用心地在聽。振德逐漸明白了這段小文章的意思,是講西山莊人民警惕
高,抓到兩個反革命分子的故事。他的心被這啓動,很自然地就聯系到自己村的工作上。
上個月種豆時節,牛被壞人毒死十多頭。這事一直留在曹振德的腦海裏。他在留心發現這方面的迹象。對蔣殿人和另一家地主及幾個嫌疑分子的監視,沒有發現什麼情況。有一些人,不大耐煩了,說支前、生産這樣繁忙,不用這樣費工夫了。但,指導員曹振德再三強調不能放松警惕。他說,也許正由于嚴密的戒備,才使暗藏的敵人沒有空隙可乘,不敢進行新的破壞話動。爲了節省勞動力,
支部將對可疑分子進行監視的工作,交給了一些積極的女軍屬和進步的老年人。
一天,負責注意僞屬王井魁母的仁順嫂,向指導員反映了一個情況:王井魁的母
養著五只母
,以往老太婆幾乎每集賣
蛋,可是這一個時期,她一次也沒有賣;問她,老太婆說攢著等以後賣個好價錢。
曹振德分析研究了這個情況,感到裏面有蹊跷:正值盛夏時分,不易存放,很少有人留著冬天賣,雖說那時蛋的價錢確實貴得多;再者,趕到冬季,王家的那片山巒出柴草甚多,不愁沒錢用,還指望那點
蛋出錢嗎?唯一可以解釋王井魁母
不賣
蛋的理山,是現在生活不好,她自己把
蛋吃了,這個好哭窮要別人憐憫的老太婆,不便明言真情。但,象她這樣吝啬的人,是舍不得將五只
生的蛋全部填進肚子裏去的。
經過曹振德這一分析,認爲這事可能和幾年查不到下落的王井魁的行蹤有點關系。指導員謀慮了一番,准備開會研究如何加強偵察工作。
這時,江山領著區政府的治安幹事走來了。曹振德起身打過招呼,把補好的鞋子給明生穿上,叫孩子在院門口玩,有誰來就先叫一聲“爹”通知他。之後,振德引他們進了屋,說:“老李,你來得正好,咱們商量商量……”
三個人研究了一陣,一致認爲王井魁有可能潛回村子窩藏有家裏;也有可能回家來過,目前藏在附近的什麼地方。“唉,我這個民兵隊長白當啦!”江山內疚又氣恨地說,手抓住腰間的槍柄,“走,抓去!”
“別忙,山!”振德叫住他。
“王井魁肯定不在家?”山疑惑地問。
“不管在家不在家,這會都不去搜。”指導員做出決定。“爲什麼?”民兵隊長瞪起眼睛。
“敵人既然在暗中藏著,就一定有防備,咱們一下不易抓到。”振德分析道,“再說,王井魁要沒回來呢?”
“那先把他叫出來,審問一下。”
山提出新建議。“他
既有心把兒子藏這末些天,就不會輕易說出來,反而打草驚跑蛇。”曹振德說,“我的意思,這個消息誰也不透風,布置幾個
員和可靠的人,暗中監視。再是,咱們沒難爲過他
,對她做工作,爭取她坦白。這末做,王井魁在家跑不了他,不在家也不會發生別的影響。你看呢,老李?”“我贊成,兩全其美。”治安幹事點頭。
“我不反對,就是有點心急。”江山揮了一下手。
“給我找個地方住下吧。”治安幹事提出要求道。“俺們要趕你出村子。”曹振德笑了,“沒你住的地方,還要快點走。”
“……哦,對!”治安幹事滿意地站起來,“馬上就走。”“怎麼回事?”江山發懵。
“對心虛的人,他來是個不吉之兆。”曹振德指著治安幹事,“別給敵人送逃跑的信。”
江山一想,也點頭了。他們送走治安幹事,站在胡同口,振德低聲說:“我去王井魁家看看動靜,再去布置人進行監視……”他見有人走近,就住口了。
王镯子從西面打谷場上背著一捆草走過來。她從老遠就看見曹振德和江山送走一個幹部,並留心地認出是治安幹事,心裏免不了一跳。她向指導員和民兵隊長寒喧了幾句之後,就哭訴一番丈夫當解放軍這些月沒信息。經過指導員的安慰以後,她很快擦幹淚
,表示不怨人民政府,是反動派的罪惡,她要努力生産、支前……孫承祖聽妻子報告區上來了治安幹事時,沒十分重視,可是當晚王镯子從她母
那裏得悉,指導員去拜訪過她這件事,使孫承祖的心收緊了。他不安地考慮起來,政府是不是發覺村裏有不測的人了呢?據王镯子從她母
那裏了解,指導員去是問她山上的柴禾賣不賣,有人想要。指導員的這種關照是不出奇的,村幹部對孤寡的老人一向是照顧的,曹振德尤其好過問這種事,王镯子她母
早就爲他的關懷而感激不止。但是孫承祖把曹振德去訪王井魁的家和治安幹事來村一事聯系起來,心裏生起疑懼:他們是不是覺察到王井魁的事了呢?“不要大意,”孫承祖對妻子說,“說不定共産
葫蘆裏賣著什麼葯哩!”
王镯子安慰道:“你也別太多心,那治安幹事一會就走了。俺哥辦事很實在,誰會知道他跑家來了?他們要是已發現破綻,江山早掄著手槍去抓啦。”
“幹部不都是江山,”孫承祖憂慮地說,“曹振德肚子裏的鬼挺多,別看他眼睛不好使,看事情卻有遠見。他們要真冒冒失失去搜倒好,井魁臥在地洞裏,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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