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迎春花第7章上一小節]他們兩人的影子都很清晰,接著又變模糊了。但沒住多久,孫若西的影子放大了,緊緊堵住春玲的眼睛。
“這人對我好,教我念書可用心啦,真感激他!他工作積極,文化又高。他比儒春強,思想一定能打通,能去參加子弟兵。好,這樣決定了,去動員孫老師。那樣,自然,我很可能和他要好……和儒春要斷……”姑娘心裏盤算到此,湧上一陣酸楚的滋味,有些傷心地思忖道:“唉,儒春哪,儒春!春玲不是不戀你,實在的,我老忘不了你啊!小時候,你對我好,不讓人欺負我……以後,你和我疏遠啦,我知道,那是你爹的過。可是你爲什麼不爭氣,耳朵光爲你爹長著呢?要論人品,你可真好啊!去年我給拿葯回來,在北河眼看叫
沖跑啦,你不顧死活救上我……你把幹
裳給我穿,我不穿你不看我……看你的樣兒有點傻氣,可是你的心地多誠實呀!我心裏喜歡你呀……唉,誰叫你不敢和你那頑固爹作鬥爭,努力爭取進步來!這一條壓倒山,我不能遷就。懂嗎?怎麼,你不高興?”春玲眼前掠過儒春那淳樸的面孔上出現憂傷難過的樣子。姑娘的心軟了,深深地歎息一聲,“唉!
呀,可叫我怎麼辦好啊?”她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了。黃牛吃驚地擡起頭,望著主人。
春玲直起身,攏了攏頭發,摸著牛角說:“你看什麼,黃胖子?春玲的心事你能出主意嗎?哦,你是吃飽啦,渴了,跟我喝去。”
裏又是個天,星星月亮,在
裏面清清楚楚地呈現著。黃牛嗤著鼻子,嘴
進
裏,立時響起呼噜呼噜的飲
聲。
春玲的光泡在碧清
涼的河
中,感到很清爽。她望著
裏的星月,用腳丫兒輕輕地劃著。她劃一下,星月就波動著抖碎了;等
面平靜下來,她又把星月劃碎……“怎麼辦好啊?”春玲心裏煩躁地想道,“論情意,我對儒春深些,和儒春又從小就有了根線;可是,孫若西比儒春進步,他能去參軍!可是他——儒春,”春玲氣恨起來,“連民兵都不參加,哪會上前線?人好人壞政治第一條。他不高興是自己找的,活該!”
春玲把牛牧飽送給牛主——玉珊家裏。玉珊她哥參了軍,家裏只有個寡婦母。父
是被日本鬼子“掃蕩”時打死的。玉珊是村裏最有名的尖嘴閨女,都說死人也能叫她逗活了。有次演戲她扮了個只說三句臺詞的角
,不料上得臺來,她講起來沒完沒了,把主角鬧得開不了口,觀衆實以爲她是主要角
了,還鼓掌贊揚玉珊演得好……春玲來時玉珊在劇團排戲還沒回家,她和玉珊母
聊了幾句就往家走。回到家時,見明軒伏在炕桌上寫參軍運動的標語,明生在一旁磨墨裁紙幫哥哥的忙,父
就著燈光看報紙。振德小時跟念過幾天私塾的爺爺識過一些字,當幹部後爲工作需要,又跟孩子學些字,也曾上過成年人的冬校,至今能看懂一般信件的大意和寫簡單的通知、便條。每次來了報紙,振德都擠時間看看,但不能默讀,要象唱老書一樣拖著腔念,聽起來使人發笑;不過他的孩子已聽慣了父
的“唱報”,不再笑了。報紙上有許多振德不認識的字,好在報紙很通俗,不認識的字也大半能溜下來,能了解個基本意思。因爲他眼睛不好,頭緊靠在燈上。春玲見父
的頭發茬被燈火烤焦了,忙說:“爹,你把頭擡起點,燒著啦。”
“我說有味呀!”明生哈哈地笑了。
明軒辍筆,認真地對春玲說:“,你給我預備副背包帶!”“要它做麼?”春玲看著他嚴肅的面孔。
“二哥要去參軍。”明生回答。
“參加革命!”明軒加重一句。
“參軍?”春玲笑了,“你夠格嗎?”
“怎麼不夠?”明軒挺挺膛,“爹答應我啦!”“是嗎,爹?”春玲轉向父
。
振德翻了一下《群力報》,說:“是。兒子參軍,我當指導員的拖後,那還象話嗎?”
明軒得意地說:“去年參軍大會上,我打頭一炮,往臺子上跑……”
“對,哥!還有我哩!”明生炫耀地補充道。
“你?”明軒感到身份降低了,瞪弟弟一眼,“你怎麼能和我比?連臺子都上不去,還是人家區長抱你上去的。”“對,哥!”明生不知人家的意思,“那臺子高,我用力也竄不上去。我趕不上哥,你是別人拉一把,自己爬上去的。”春玲和父都忍不住笑了。
“住口吧!”明軒臉漲得通紅,向弟弟喝斥一聲,又對父、
說:“上次不要,這次行啦!我十三歲啦。”“還沒過生日。”春玲提醒他。
“這個無所謂,”明軒翻了下白眼,“我說十七或十八,自然也沒人知道。他們不批准我麼,嘿,我就說,俺爹是指導員,他說我行,保證當好兵!”
振德笑了:“你爹有這末大權力,早批准他自己啦!”“那是爲你年紀大,四十多歲啦,胡子再怎麼剃也認得出來。”明軒反駁道。
“爹,”明生又嘴了,“我給你出個辦法,你一氣剃三遍胡子……”
“好啦,小軍師,別叫爹臉紅啦!”春玲笑著用手捏著明生的臉腮,又對明軒說:“可別毛沒褪想著飛,哪有十二三歲的戰士呀?軍隊不是小學校,要打仗!”
“唉!”明軒喪氣地拍著頭,“我爲什麼不早出生些年?打日本鬼子輪不上份,眼看蔣光頭又等不上挨我的揍了。咱對革命沒貢獻,將來吃起飯來,多虧心啊!”
振德安慰兒子道:“打完反動派還要建設新中,到共産主義社會還要出大力。孩子,不用發愁,你們爲革命盡忠的時候還多著哪!”
春玲有話要和父說,見弟弟在眼前不好啓齒,心想等把事情辦妥再對父
講吧。于是,春玲告訴父
,說她到劇團去看看,一會就回來。臨出門時,她看著標語問明軒:“怎麼不找孫老師幫著寫?”
“誰不找來?”明軒答道,“開始他說要排戲,後來又說有什麼要緊的事,誰知他有什麼樣的要緊事!”
孫若西把鋼筆摔出手,將信紙搓成團,狠狠地丟到牆角落,推開椅子,急步地徘徊起來。
來山河村任教不久,孫老師就看上了春玲的美貌。可是苦于沒有接近她的機會,心裏很著急。算走運,他會拉胡琴,在劇團裏他可以飽看春玲的姿容了。但孫若西不敢放肆,甚至想趁幫她化裝時摸她一下也不敢。其實春玲爲人溫和,極少同人吵架發脾氣,而且富于感情,也不吝惜眼淚。孫若西卻覺得她那墨黑的大眼睛裏,使他猜測不透裏面藏的究竟是溫情的柔光,還是憤怒的刺芒。反正他看什麼是什麼。尤其她那兩道細眉的尖端,隨著眼睛變圓而揚起來,簡直是兩座冰,令孫若西感到心裏發寒。這些倔強的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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