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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問題發端》評丁文江的《曆史人物與地理的關系》

關鴻作品

  (與顧颉剛書中的一節)

  這篇文章我非常的愛讀,當時即連著看了好幾遍。我信這篇文章實在很有刺激xing,就是說,很刺激我們從這些在歐洲雖已是經常,而在中guo卻尚未嘗有人去切實的弄過的新觀點,新方術,去研究中guo曆史。又很提醒我們這些地方。但這篇文章的功績,在此時卻只是限于這個胎形,看來像是有後文,我們卻不能承認其中證求的事實爲成立。而且這種方法也不是可以全不待討論的。丁先生的文章我只看見過《中guo與哲嗣學》的下半篇,和這篇,和“科玄之戰”的文章。從科玄之戰的文章看來(特別是後一篇),可以知道作者思想的堅實分析力,在中guo現在實在希有,決非對手方面的人物所能當,而他這一些文章,都給我一個顯然的印觀,就是,丁君在求學問的線路上,很受了sirfranciscalton,prof.karlpearson一派的影響,而去試著用統計方法于各種事物上,包括著人文科學。這實在是件好事。我們且于丁先生的施用上,仔仔細細看一下子。

  (點一)拿現在的省爲單位去分割一部“二十四朝之史”(從曾毅先生的名詞)中的人物,不能說沒有毛病。把現在省拿來作單位,去分割元明清三朝的人物是大略可以的;拿省作單位去分割前此而上的人,反而把當時人物在當時地理上的分配之真正perspec—tive零亂啦。略舉一兩個例,漢時三輔三河七郡合來成一個司隸校尉部區,三輔是京畿,而三河每可說是京畿文物之別府,文物最高的地方。這實在是一個單位。而若拿現在省劃分,使得三輔與當年的邊塞爲一單位,三河大部分與汝漢爲一單位,小部分與雁門代郡爲一單位,便把當時人物照當時地理(就是說郡guo)分配的樣子失啦。丁先生的表是個英語文法在漢語中分配的表,而從此推論到“即如前漢的都城在陝西,而陝西所出的人物,還抵不上江蘇,更不必說山東河南了。”仿佛像是幾百或千年後北京劃得與東蒙車臣汗沙漠同區,統名薊蘇北部,有曆史家曰:“薊北是千年建都之地,而所出人物,反不及今一中部,更不必說大部了。”這話可以行嗎?假如我們不拿現在的省爲單位,而拿當年的郡guo爲單位,恐怕這話就不這樣了。東漢于郡上有了州,說起來容易些。東漢的陝西所以人物少者,因爲當時的陝西(司隸校尉)的大部分精華在省外,而省內有些與當時的陝西毫無相幹的地方。(朔方迤南,當時邊塞,不屬畿輔。)江蘇的人物所以多者,也正以當時的江北老把江南的分數帶著提高。不然,吳郡自身在西漢恐怕也不過和東漢樣的。況且今之省域,不即合于當時的guo界。所以這表中直隸甘肅之在北宋(燕雲十六州已屬契丹,甘肅已屬夏),河南安徽江蘇之在南宋(交界區)……等,都是困難的物事。又如把南宋的中guo和現在列省中的中guo爲一般的排對比,自然事實上出入很多。

  但既不用一貫的百分單位,比起來,又怎麼辦?我回答說,我根本上不贊成這個表。如果製一個表,必須比這個詳細的多。不在當年“中guo”的境內的即不應一般待遇去百分,而當年guo界省界也要注明。或者把省分爲數部(如今道區),比起來可以不太妨礙;當時區劃也不妨礙一統一ti的比較。余詳下文。

  (點二)丁君從他所造的表中推比了許多事實和現象,但這些事實和現象和這個表中的數目字,嚴格說起,多毫無有直接的關系,這些推比也但是些預期anticipations而已。換句話說,這些推比的事件多是我們時常所想及,如建都的關系,都城外更有文化中心一種事實,地方與“龍興”的關系,物質與文物,殖民同避亂的影響……等等,都是我們讀起曆史來便引想到的題目。但我們對于這些題目,有意思而有的意思無界略,總而言之,都是些多多少少模糊著待考的意思。現在丁先生這表中的數目字,也並不能給我們這些待考的意思一判然的決定。這些意思與這些間的關系,只是聯想,不相決定的“因數”。這類,看起來像很科學的,而實在是“預期”之件,頗有危險。

  (點三)第一表所以不見得能得好成就者,因爲包羅太寬大,立意上太普遍,而強從一個無從分析的表中去分析事實。至于第二表,卻是一件極好的作品,這一表之所以成功,正因爲題目是有限而一定,不如上一表一樣。這個表中的意思,也或者可以有斟酌的地方。鼎甲數雖然不受省分的製限,但恐怕也不能說是完全自由競爭的結果,尤其不見得鼎甲是能代表文化。我很疑心有下列二種分數在其中有貢獻。(一)考試官與投考者鄉族的關系。如考官中多是昔年的鼎甲,恐即有偏于其同鄉的趨勢。(典試不密書。)(二)考殿試竟成了一種專門的技術,如某一地方最便宜于殿試所需要的各種質素,則這一地方所出之科甲爲多,然我們卻不能竟拿他出科甲的數目爲文化最高的數目。此兩點均可于我們貴縣在清朝多出狀元一件事實中證明。但如果明朝不如清朝在考試上之腐敗,則此層即不成問題了。不過我們看來,明朝晚年士林中,那種講師生門第交遊等等一切的淨惡習慣,恐怕好不到那裏去。言歸正傳,這一個表卻是把他所要證明的東西之一件證明了,就是下一個消極證,官定的各省科舉額,不足代表各省的程度,不過分數上尚有斟酌呵!

  (點四)丁先生謂在兩漢的時代,中guo文化分布的不平均,後漸平均,到了明朝至平均,這恐怕也是因爲拿著現在的單位去比量才有這個現象。浙江之在西漢,猶之乎今之吉林,恐尚不及,福建等省,則等于黑龍江阿山道之間。所以在後漢,廣東貴州雲南奉天“都是零”。與其說是文化不平均,毋甯謂爲這些地方之爲中guo,意義上尚不盡完全。如果我們做一個中華民guo時代的表,勢必至于外蒙西藏(康省除外)青清下面加零,吉黑三特別區,新疆阿山貴州下面加一個很小的分數,其相貌或與漢朝差不多。至于在各種意義上,完全爲中guo之地方,如關洛汝漢淮泗及沿著黃河的郡guo,細比起來,其平均或不平均,恐與今之各省之平均相等。是則丁君所謂古不平均今平均,又一幻境也。總而言之,這事實與其謂爲當年文化之不平均,毋甯謂是現在的中guo大得多了。

  把上列幾點約起來,我對于這篇文章的一個一般的印象,是覺著把統計方法應用在曆史一類的研究上尤其要仔細。普通說起,凡是分布上淩遲出入的事實,都可應用統計方法,而這樣分布上淩遲出入的事實,幾乎是可研究的事實之大部分。但統計方法的收效,也以他所施用的材料之xing質爲斷。統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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