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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問題發端》再論戲劇改良

關鴻作品

  一 答張豂子論舊戲

  二 編劇問題

  上月我做了一篇《戲劇改良各面觀》交給胡適之先生。過了幾天,胡先生說,同學張豂子君也做了一篇文章,替舊戲辯護。我急速取來一看。同時我在《晨鍾報》上,看見豂子君的《戲園的改良談》。又有位朋友,把《訟報》上登載的歐陽予倩君所作《予之改良戲劇觀》剪寄給我。我對于這幾篇文章,頗有所感觸,不能自已于言,所以再做這一篇。

  歐陽君的文,我看了一遍,不由得狂喜,戲評裏有這樣文章,戲劇家有這樣思想,我起初再也料不到。我的《戲劇改良各面觀》和歐陽君說的,竟有許多印合的地方,所以我對于歐陽君的文章,也就不再加以評論。我是劇界的“旁觀人”,“門外漢”,我的議論,自然難以得人信服;歐陽君是戲界中人,歐陽君的說話,是從qinti驗得來。反對戲劇改良的人,可不能再說改良戲劇僅僅是理想之談了。改良戲劇的呼聲,從劇界發出,這番改良的事業,前途更有希望。

  豂子君要改良劇園,雖然不關戲劇問題,在現在也算當務之急,也是戲劇改良預備時代應當做的事業——因爲新戲不能入舊場——就請豂子君和有志此道的人,勸那些戲園東家和掌班的做去;這原是一件功德事。

  豂子君辯護舊戲的文章,chuchu和我心裏刺謬,竊取“不敢苟同”之義,每條加以討論。

  豂子君把“抽象”,“假象”,混做一談,其實這兩名詞,絕不是一件東西。“抽象”對于“具ti”而言,“假象”對于“實象”而言。“假象”對于“實象”,是代表的作用(representaation);“抽象”和“具ti”,一個是“總”(universalis),一個是“單”(particular)。豂子君當做一件事,看的人就不能明白了。況且“抽象”必須離開“具ti”,“ti”(concrete)不曾tuo去,如何說得上“抽”(abstraction)。一拿馬鞭子,一跨tui,仍然是“具ti”,不是“抽象”;曹cao帶領幾個將官,幾個小卒,走來走去,仍然是“具ti”,不是“抽象”;拿張藍布當城牆,兩面黃旗當車子,更無一不是“具ti”,更無一算做“抽象”。上馬是一種具ti的象,一拿馬鞭子,一跨tui,又是一種具ti的象;……兩件事更沒有“總”“單”的作用。若說這樣做法,含有symbolic的意味,所以可貴(張豂子君說的“假象”,據吾揣度,或者指symbolism,吾想不出中文對當名詞,暫用原文)。其實symbolism的用chu,全在“視而可識,察而見意”,中guo戲的簡便做法,竟弄得“視而不可識,察而不見意”。這不過是曆史的遺留,不進化的做法,只好稱他粗疏,不能算做假象。

  豂子君引用錢稻孫先生的話,覺得太不切題。當時錢君演講,我原在座。他的意思,是說:繪畫對于實物,含有剪裁,增補,變化的作用,所以較比真的更爲精粹。畫中風景,勝于實在,正因爲稍帶主觀,把實物不美不調和的地方去掉,然後顯得超于實物以上。這本是極淺近的道理。我們若是把這道理移在戲劇上,就是說:戲劇摹仿人生,要有意匠的經營,倘使每事摹仿起來,不加剪裁,不見構造,就不能夠見出美來。我們引用別人的話,總要對于引用的話,有幾分把握。若果本來的意思,並不見得明了,引用了來,總覺不妥。鮮令的學說,見于他的philosophiederkunst:鮮勒的學說,見于他給goethe的briefeucberdieacsthetischefrziehungd.menschheit;斯賓塞的學說,見于他的principlesofpsycholoagy:哈德門(hartmann)的學說,見于他的acsthetik。bosanguet的美學史上,都有記載和批評。若把這原書翻開一看,便曉得和豂子君的“戲劇假象論”全不相幹。我們做一篇文字,裏頭的名詞,總要始終一個意思。如果前終不一貫,不但不能自定其說,就是辯駁的人也無從著筆了。張君文的第一節,拿“假象”一詞當骨子,然而起頭“假象”和“抽象”混了宗,後來張君心裏的“假象”和哈氏評畫的“假象”同了流,這樣還有什麼可說。

  據我的意思,中guo舊戲所以專用視而不可識的“代替法”,也有兩個緣故:第一、中guo戲本是“百衲ti”,所以不要像的;第二、中guo劇臺極不發達,任憑露天地上,高堂大廳,都可當做劇臺(印度也是如此),所以才用“代替法”來遷就。與其說這樣辦法含有奧妙作用,不如說這辦法是迫于不得已。凡事都有個進化;進化的原則,是由簡成繁,由粗成細。上海唱戲的人,雖然沒價值,上海唱的新戲,雖然不配叫新戲,然而弄些“真刀真槍,真車真馬,真山真shui(假山假shui)”,對于舊來的渾沌做法,總是比較的進化。一般人看起來,就高興得多。北京唱戲的人,有時把舊戲的“代替法”改成“摹仿ti”,看戲的人,覺得分外有趣。又如《天河配》一出戲,總算沒意識到極點了,但是第一臺唱他,加上些布景,換上些“摹仿ti”,叫座的力量很大。從這裏可以看出舊戲的渾沌式,不討人好;做法越能qin切畢肖,看的人越喜歡。既然豂子君說的“假象”引人起不快之感,如何還能說得上“美”呢?

  有人說道:“如果chuchu要刻意摹仿,有些不能摹仿的事ti,究竟怎樣chu置?”其實這也並不難辦。天地間事,盡有不能供給戲的材料的,只好阙如。猶之乎畫圖不能包括動象,不能四面全露。譬如武戲,簡直是根本不能存在,更何必慮到戲臺上不能現打仗的原形。西洋戲劇,到了現在,兩軍交戰的動作,淘汰淨了。凡關于戰爭的事,不過用軍卒報告司令官帶出來,或者做出一小部份軍隊,擺布行走,或者做出一隊炮兵,驅炮上陣地去。這種辦法,推此知彼,舉一反三,既不至于遺漏,並且顯得精確:比起中guo戲來,亂打一陣,全不成摹仿,都變了競技,真不可以道裏計了。總而言之,布景的工夫,中guo戲裏沒有,所以因陋就簡,想出這些不倫不類的做法,又因爲中guo戲不講ti裁,不管什麼時候地位,都要弄到戲臺上去,所以異想天開,造了些不近人情的手勢動作,若果把這些無聊的舉動,當做寶貝,反來保存下去,豈不是是非倒置?

  豂子君文第二節說,中guo戲的好chu,因爲有一定的規律。揚雄說:“斷木爲棋,捖革爲鞠,亦皆有法焉。”又說:“圍棋擊劍,反目眩形,亦皆自然也;由其大者作正道,由其小者作jian道。”我們只能問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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