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人生問題發端再論戲劇改良上一小節]律是不是,好不好,不能因爲一有規律,就說是好。天地間事,不論大小,那裏有全沒規律的?若果不管規律是不是,徑然把規律固定,作爲中戲的長
,真覺得說不下去,難道西洋戲就不講規律,我們主張的新戲,就全沒規律不成?況且規律成了死板,
覺得不自然。不論什麼戲,都是一樣做法,不算“籠統”算什麼?豂子君說:“習慣成自然”,真是一語破的。凡是習慣成的自然,何曾有真自然。中
戲的規律,僅僅是習慣罷了;既然認爲習慣,也就不足寶貴了。
豂子君文第三節,極力稱道中戲裏音樂唱工的效用。分析起來,有三種意思:
第一、音樂自身的效用很大。“新戲廢唱論”,並不是墨子的“非樂論”。音樂自身的價值,原不消說;就是說得天花亂墜,又和戲曲不能和音樂分離有什麼相幹。戲劇是一件事,音樂又是一件事,戲劇和音樂,原不是相依爲命的。中現在的情形,戲劇音樂,都不發達,正因爲中
戲裏重音樂,所以中
戲劇被了音樂的累,再不能到個新境界,又因爲中
音樂夾在戲裏頭,獨立的地方很少,所以中
音樂被了戲劇的累,再不能有變遷演進的情勢。這真是陸機說的“離之則兩美,合之則兩傷”。戲劇讓音樂拘束的極不自由,音樂讓戲劇拘束的極不自由。若果中
有mozart一流大人物,正要改樂造曲,使中
音樂的美術地位,更進幾層,使中
現在的雛形歌曲(指昆調),和腐敗歌曲(指曲),變成“近世歌拍拉”式(modernopera)。然而想要這樣辦,非先把戲劇音樂拆開不可。不然,便互相牽製,不能自由發展了。豂子君說,音樂根本是要緊的,我極端極端的贊成,但是因爲他要緊,就取消了他的獨立,和效動作的戲劇永不分開,實在覺得沒甚根據。
第二、歌唱可以補助情節的不工。豂子君說,“戲的情節好,伶人的做作好,那麼唱工是很不要緊,……但是情節不好,那唱工就斷不可廢的。”這話說得最痛快,最通達。我仍用這個意思,換句話說道:“現在舊戲裏情節做作都不好,所以才借重于唱,等到新戲把情節做作研究好了,唱工盡可不要。”這正是豂子君的話,不過上半句下半句互換地位罷了。可見豂子君這段文章,非特沒有證明歌唱不可廢,反來替主張新劇廢唱的幫了忙。舊戲所以必須改造的緣故,不止一條,不講情節,不工做作,卻是件最重要的。新劇專要彌補這個缺陷,歌唱還有什麼用?二進宮一種戲,因爲沒有主義,沒有情節,根本要不得,並不是一旦廢唱,改爲說白,就要得了。汪優遊一流人的新戲,也沒甚道理,西洋近代戲劇,是哲學文學美術的“集粹”。若果能夠參酌仿製,介紹到中
戲臺上,我想豂子君的愛看,正不止像現在說的。
第三、歌唱可以補說白的不足。這仍然因爲中戲裏不講情節和做作,所以任憑什麼事,都用歌唱說白了結他——這正是中
戲的粗疏
,不自然
。凡各種心景,各種感情,全拿歌唱形容出來,“簡便”固然“簡便”,其奈不“精細”何?豂子君只見得這樣做法,包容一切,又“概括”,又“簡妙”,卻不覺得不合人情,不分皂白。西洋名劇,關于表示感情的地方,總要慘淡經營,曲喻旁達;像舊戲這樣“一筆了之”的辦法,依然是因陋就簡罷了。(這道理吾在前篇說了許多,現在不再多說,請讀者參看。)
豂子君總括三大節,加以論斷道:“要說中舊戲不好,只能說他這幾種用得太過分,……所以我們只能說中
舊戲用假象的地方太多,……只能說他用規律的地方太多,……只能說他用音樂的地方太多。”可見舊戲
用“代替法”,
用固定的規律,
用音樂,豂子君也很覺得不然。然則給舊戲作辯護士,真是不容易事。豂子君這番意思,雖然和我們的“新劇創造論”不同,(我們的改造主張在質,張君的改造主張在量。)卻也覺得舊戲要改良。就請豂子君設法“去泰去甚”;就舊戲,說舊戲,未嘗沒有小補。
豂子君又說:“中舊戲是中
曆史社會的産物,也是中
文學美術的結晶。”這上半句全沒疑義。但是我還要問到豂子中
社會是什麼社會,中
曆史是什麼曆史?如果是極光榮的曆史,極良善社會,他的産物當然也是光榮良善的了。可以“完全保存”了。如果不然,只因爲曆史社會的産物,不管曆史社會是怎樣的,硬來保存下去,似乎欠妥當些。中
政治,自從秦政到了現在,直可縮短成一天看。人物是獨夫,宦官,宮妾,權臣,
雄,謀士,佞幸;事迹是篡位,爭
,割據,吞並,
謀,宴樂,流離;這就是中
的曆史。豪貴魚肉鄉裏,盜賊騒擾民間;崇拜的是金錢,勢力,官爵,信仰的是妖精,道士,災祥;這就是中
的社會。這兩件不堪的東西寫照,就是中
的戲劇。至于說舊劇是中
文學美術的結晶,真正冤死中
文學美術了。中
文學,比起西洋近代的,自然有些慚愧,然而何至于下了舊戲的“湯鍋”。舊戲的文章,像最通行的京調腳本,何嘗有文學的組織和意味,何嘗比得上中
的詩歌,小說。中
美術裏雕刻,陶器,繪畫之類,在世界美術史上,原有頗高的位置。拿因陋就簡的“劇工”,和全不修飾的戲臺,同這些美術品參照,恐怕不能開個比例率。
綜合豂子君全篇的意思,仿佛說道:“凡是從古遺傳下來的,都是好的。”我們固不能說,凡是遺傳的都要不得;但是與其說曆史的産品,所以可貴,毋甯說曆史的産品,所以要改造。進化的作用,全靠著新陳代謝;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曆史的遺傳不去,創造的意匠不來。一時代有一時代的産品,前一時代的出産品,必然和後一時代不能合拍。中舊戲,只有一種“雜戲
”,就是我在前面說的“百衲
”。這是宋元時代的出産品。如果要適用于20世紀,總當把這
裁拆散了——純正的“德拉瑪”,純正的“吹拉拍”,純正的把戲,三件事物,各自獨立。況且中
舊戲所以有現在的奇形怪狀,都因爲是“巫”,“傩”,“傀儡”,“缽頭”,“競技”……的遺傳。(見王
維《宋元戲曲史》。)如果不把這些遺傳掃淨,更沒法子進步一層。西洋戲劇進化的階級,可以參證。在英
伊麗莎白時代,“雜戲
”本很流行,只爲得有莎士比亞一流人,才把“雜戲”變成“真劇”。例如macbeth開場,一個傷兵,上來報告軍情,現在的“莎士比亞學者”,用各種方法,證明這幾幕不是莎士比亞作的。因爲傷兵報告軍情,是件不通的事,又給臺下人一種反感,最和莎氏平日美術的技術不合。現在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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