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孽緣千裏第五章 情恨上一小節]是愛他,你並不愛我。”志永說。
“不,你這麼說太冤枉我。”
“沒關系,鳴鳴,”志永說,“我不在乎你心裏想他。你跟我,好多好多年,一直是伴兒,可你一直愛不起來。咱們只是伴兒,鳴鳴,我知道。凡是跟過我的女人,沾了我,就會對我著迷,你也一樣。愛不愛我就另說 用你們的文辭兒說,我是個優秀的伴侶,用粗話說我他
是種馬。”
“可是,志永……”
“可是,我對你是從心裏疼著,我相信,就憑我的真心,是塊石頭也能焐化了,我就這麼焐著你,焐了十幾年 ”
“今天我終于化了,志永,所以我才覺得對你有愧。志永,告訴你個秘密。”
“什麼?”
“從下個月開始,或許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
“什麼,你說的當真?”馮志永緊緊摟住許鳴鳴。“告訴我爲什麼?”他酒醒一半。
鳴鳴從他懷中掙開,喘著說:“真的,我明天去醫院恢複一下就行。上次做手術時,我順便結紮 ”
馮志永聽完,仰面躺在沙發上如釋重負,隨即掩面大哭起來。鳴鳴一連串說著“對不起”,趴在他身上,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你這娘們兒喲!”馮志永半哭半笑著翻身抱住鳴鳴,“蒼天不負苦心人 ”
“志永,去睡吧,今天你太累了,”鳴鳴說。
馮志永痛哭一場,面蒼白,但仍然笑著。“娘子今天不陪我入夢?”
“讓我一個人呆會兒好 我一下子睡不著呢。”
“行,”志永說,“獨個兒再想想你的李大明吧,我不吃醋。”
“討厭,你再說這個就是欺負我。”許鳴鳴推著志永進臥室上了,幫他掖好被子,馮志永頭泊枕頭就睡了過去,臉上仍然帶著幾絲笑。
鳴鳴低頭吻了他一下,這才出來。
她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總覺得雙手空落落地無寄放。便拿起茶幾上的煙,點上,優雅地吐個煙圈,似鎮定了許多。
擡眼看看牆上與馮志永當年的合影,似乎覺得這個粗拉拉的人看上去順眼多 不禁看得一往情深起來,看到最後竟笑出聲來。這十幾年,似乎真像他說的那樣只是伴兒而已。馮志永自有他男的魅力,是那種橫刀立馬赳赳勇武的氣質,他的陽剛之氣似乎因爲他的邪惡而更加咄咄逼人,可他對女人卻不像對待世界那樣專橫粗蠻,而是流溢出粗拉拉的溫情來。或許是這一點一直令許鳴鳴慾罷不能,十幾年若即若離地過來 她似乎早早地就認命了,可冥冥中總在企盼著什麼。最初是盼奇迹,漸漸地隨著一個個有關李大明的婚變豔遇傳說,這種對奇迹的企盼變成了對幻滅的企盼,希望能由李大明來
手砸碎自己的形象。似乎,今天她終于盼到了,盼到了與他一同跳舞而沒了任何沖動的這一天。
握著他秀長的手,被他帶著,踩著音樂節奏跳舞,居然一點全無當年兩天不見就惶惶然的那種少女的渴望和身心顫抖的成熟女的慾求。大明的手也是那麼溫涼。那一刻鳴鳴明白了一切,真正寒心寒骨
不如不見,不如讓那段如泣如訴的戀情永遠鎖在心的深,永遠珍藏那個時而像哥哥時而像弟弟的戀人形象。東風惡,人情薄,十幾年離索,到頭來真正是落
蕭蕭,雨打風吹去。二十年前青梅竹馬的情誼輕輕易易就可以冷落成泥。哈,這不正是這幾年企盼的 人近中年,一種歸宿感叫自己有了這種撞南牆的企盼。真與他成了兩個世界的人了,從此,望著那個似乎是死過一次的男人遠去的背影,心徹底平靜了,隨之一種巨大的熱流湧遍全身,這種沖動在告訴自己:好好做馮志永的女人。李大明確是輕易地從身邊滑過了,他滑向了遙遠的世界,近在咫尺卻可望而不可及。真該死心塌地爲馮志永生個孩子
其實她早就這樣認命了,只是在癡心地等著李大明來宣告一下而已。
小城女人,走了三十年沒有走出的命運。也許這是一種福分呢。眼看著大明和呂沖出了這小城,像一葉扁舟沖入茫茫大海,隨時都有被撞沈淹沒的危險,在外面毀滅和在這座小城中淹沒似乎是同樣的劫數。或許他們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這又說明什麼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鳴鳴是珍視那段兒時的共同經曆的。
那段日子是充實的,美好的,盡管是遺在醜惡的影下。
櫃子最下面抽屜裏最下面的一本影集,裏面第一張照片仍像十幾年前一樣貼在那兒。那是七五年95班去農村“學農”時在打麥場上的合影。女生們穿著分不出男女式的上和打補釘的褲子,男生們穿著背心或光著膀子,一班人或站或坐或半臥,在那個大麥稭垛前留下了這張合影。
還記得那一天,想起來,至今心裏仍然暖絲絲的。當初怎麼那樣大膽?
那天,鳴鳴這個宣傳委員是導演,撥拉撥拉這個推推那個,讓大家擺出各種姿勢。好像馮志永輕輕拉住過她一下,說要按快門了,別動了,但許鳴鳴仍然站到了李大明身邊,借口讓一個高個子男生蹲下,她也蹲在了大明前面沖老師說:“全好了,照吧。”
照片洗出來了,那上面馮志永一臉不高興地看著鏡頭,李大明則直愣愣發呆,只有許鳴鳴在惬意地沖著鏡頭微笑。
大明的小分頭在那時很引人注目,全年級裏只有他留這種小大人似的發型,男孩子們一般都是上了高中才這樣。
那是一個星期一的早上,許鳴鳴和女伴們正在教室裏練那首《雷鋒的心火樣紅》,突然聽到門口的男生們一哄而起,把李大明團團圍住,只聽他們在大聲說著一段順口溜“留分頭,搞對象,不留分頭搞不上”。“充小大人兒喽!”這個看看,那個摸摸,把個李大明搞得很狼狽,滿臉通紅著說:“這有什麼稀奇的,看看大人們年輕時的照片去,比我這還厲害,是那種‘大縫兒’,土極 ”
“噢噢嗅!羊群裏出駱駝喲!”
“真德行,團幹部搞特殊化,離群衆。”
“就是,資産階級生活方式嘛。”
李大明急赤白臉地爭辯:“你們懂什麼叫資産階級生活方式?
真是上得掉渣兒。難道只有推光頭才是無産階級?“
班上推了光頭的人理直氣壯地說:“我家三代貧農,就是無産階級。你說貧下中農上,你不就是資産階級 ”
“真是無知,”大明說,“那《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裏面,保爾也是分頭,還是卷發哩,難道他也是資産階級?”
一提起保爾,男孩子們又叽叽喳喳起來,說:“保爾和冬妮娅還搞對象呢,你也搞?”
呂總是站在大明一邊的,推著那個男生說:“你別裝蒜,你懂什麼?人家保爾是真正的革命者,和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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