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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尼臺》第10章 陽光下的羌堡

第2小節
井石作品

  [續麻尼臺第10章 陽光下的羌堡上一小節]尕頭兒的媳婦“尿炕發家”談到山海阿爺的尕挑擔“逃爛”家財,繼而總結出沒財命有財也守不住這個結論後,歎息一番,又從化肥漲價、糧價下跌、副業尋不上談到紀guo保的兒子進拘留所、死人的東西不能挖出來變錢。談來談去,像每天的結果一樣,把那話題再一次的重複到修廟上來了。

  提起修廟,他們說話的底氣就更不足了。正月十五演社火,搞募捐,總共才籌到九百元錢,九百元錢修大廟?三個馬掌打鐮刀,差老鼻子遠。

  “這個事情村委會一管就成了,可村委會不管,給村支書孫秉發一說,孫秉發扭頭就走,多一句話也不聽。”

  “他們也不敢管,聽說上頭給他們的政策是三不管。”

  “哪三不管?”

  “不出面、不支持、不過問。”

  “那不完球!”

  “只能靠火神會了。”

  “修!不修不成,今年上秋兒糧食一下來,挨門挨戶地攤派,該出多少就出多少。”山海阿爺說。

  “中”

  “我想著紀guo保家要多出兩份兒。”

  “對。”

  “對”

  “對。”

  ……

  大路上上來了兩個騎自行車的人,老人們停止了說話,盯了兩個騎自行車的人看。

  “下鄉幹部?”

  “大概是啥工作隊的。”

  “要來運動了?”

  “誰知道。”

  兩個騎自行車的幹部模樣的人到他們跟前從車上跳了下來,一胖一瘦。胖的人眯眯著一對兒小眼睛,給人的感覺是他的眼睛從他生下來那天就從來沒睜大過;瘦的這位卻長了一只翹鼻子。

  “老大爺,這裏是麻尼大莊嗎?”翹鼻子問。

  “就是。”才讓拉毛老爹一邊用線杆兒撚線,一邊代答。

  “這個莊子裏有個麻尼臺?”眯眯眼問。

  “你們是幹啥的?”山海阿爺反問。

  “我們是縣志辦的。”翹鼻子說。

  “弦子班?你們是唱眉戶戲的?”

  “不是弦子班,是縣地方志編撰辦公室的。”眯眯眼糾正。

  “這是個啥地方?”

  “編書的,就是把我們縣上古古今今發生的大事情,古代修的廟堂,還有大好人、大壞人全寫進書裏讓後人看的。”翹鼻子說。

  “那你們問麻尼臺幹啥?”

  “麻尼臺下是不是有個火神廟?”眯眯眼間。

  “就……是……”

  “這火神廟是不是明洪武年間修的?”眯眯眼得意了。

  “你們,咋知道?”

  老人們吃驚不已。

  翹鼻子說:“清朝乾隆年間,我們縣裏出了個舉人,他寫的一本書裏就寫上了你們的火神廟。”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筆記本,翻了半天後說,“你們看,這裏是我做的摘錄:‘治南六十裏麻尼莊番漢雜chu,民風古樸。麻尼莊裏有石丘一座,稱麻尼臺,所供爲番神焉;麻尼臺下有火神廟一座,乃明洪武年間所建,該廟飛檐鬥拱、雕梁畫棟,頗具南guo古風,爲邑地僅存前朝遺物也。’”他念得搖頭晃腦。

  “天!清朝的官就知道我們麻尼大莊有個火神廟?還寫到書裏去了?”

  “這麼說,乾隆爺也知道我們的火神廟?”

  “那當然,志書修成,要呈送朝廷的,乾隆皇帝還能不看?”眯眯眼說。

  老人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他們的臉上頓時充滿了自豪。

  “現在,請老人們給我們指一下麻尼臺在哪裏吧,我們兩個想去看看那座廟。”翹鼻子說。

  翹鼻子的一句話,又使剛剛像氣球一樣鼓圓的老人們如放了氣的豬尿脖,癟了回去,他們的臉紅成了燒茶的銅罐,紛紛恨不得將頭塞進褲裆裏去。他們中沒一個人說得出口那座廟已經不在了,更爲無法讓這兩個同志qin眼看看那座連乾隆爺也知道的火神廟而羞愧萬分,此時的他們只怪自己沒有土行孫鑽地而逃的本領。

  “怎麼,你們不相信我們?”眯眯眼不解地問。

  “……”

  “我們可不是隨便下來的,我們是有組織介紹信的。”翹鼻子把那刀背般的鼻子搞得一動一動,從口袋裏取出一張介紹信打開來,在老人們的面前亂晃。

  “這個……嗨嗨……”山海阿爺像吃錯了葯。

  “哦,你們的階級鬥爭覺悟挺高的嘛,算了算了,我們還是找村幹部,讓他們領我們去。”翹鼻子對眯眯眼說。

  “對對對,找村幹部,莫名其妙,這又不是抗日戰爭時期,搞這麼神秘幹啥。”

  “你們村幹部的家在哪裏?”翹鼻子說完自己也笑了,這咋像日本鬼子說的話?

  這話提醒了紀guo柱,他搶在正要給他們指村幹部的家的劉七爺面前,指著紀guo保家的大門說:“往前走,進左手裏那個巷道,靠右手第三個大門,見了沒?右手第三個大門,不是左手第三個大刀。”左手第三個大門是他自己家。

  “看清了看清了,就是大門頭頂上塌了個豁豁的那個家吧?”眯眯眼說。

  “就是。”

  “謝謝,謝謝,這一下找到組織了。”

  兩位同志這就告別了神秘兮兮的老人們,朝紀guo保家走去。

  這面才讓拉毛老爹問紀guo柱:“紀guo保不當幹部了,你咋把縣上來的同志胡日鬼哩?”

  紀guo柱悄悄地給大家說了一句話,大家一想,大笑起來,“好,好,這個辦法好!”

三十七

  紀guo保坐在太陽底下,用剪刀在奮力地鉸半截架子車外胎。維dang帶話來,一天到晚地在石頭窩裏鑽,把鞋底子磨穿了,讓帶一雙鞋來。家裏倒是有一雙舊鞋,就是底子快通了,他想鉸塊皮子釘上,架子車膠皮帶厚實耐磨輕易磨不透,倒是這幫子,雖然沒爛,但也快了,在石頭窩裏走更不行。將就著先穿吧,再給兒子帶個話過去,要是能先領上點錢,就買上一雙新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先開出錢來。

  自打春花被炸死的那天起,他就肩負起了這個家裏男人和女人的雙重角se。然而男人畢竟是男人,遇到縫縫補補的事,就抓瞎。在這種情況下,他就特別思念春花,當心裏有實在排解不開的疙瘩時,他常常一個人到春花的墓前,悄悄地坐在墳堆旁,默默地抽煙。幾袋煙抽完了,心裏的疙瘩也散了,就又回到家,回到兩個孩子的身邊,再把日子過下去。

  “大哥。”

  紀guo保一驚,擡起頭,原來是菊花,“這媳婦,啥時候進來的,我咋沒聽到腳步聲響。”

  菊花笑笑,“大哥要釘鞋呀。”

  “就是,把這輪帶給它釘上,底子厚實些,一天到晚地在石頭窩裏鑽,石頭尖尖像錐子,釘其它掌子,兩天就通。”

  “我拿過來了一雙鞋,是,guo泰的,他沒穿過,幹脆把掌子釘在這雙鞋上,讓維dang穿掉,反正放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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