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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求一個燦爛的世紀》談香港的明天、佛法與人生

第2小節
金庸作品

  [續探求一個燦爛的世紀談香港的明天、佛法與人生上一小節]齊家、治guo、平天下"的說法,就是由自我革新開始,最終向著世界和平的思想作爲目標的。從佛教中去學習則更易領會,可在學習佛教的基本教導中致力"成爲善人"、"行善"的人生,從而形成不只爲自己個人,而是"爲他人貢獻"的人生,從而形成不只爲自己個人,而是"爲他人貢獻"的心。因此,對于香港guo際創谷學會及其他地區的創價學會的各位會員,希望能將"精神價值"、"正確的價值觀"向更多的人宣未。我衷心地祈願你們作出努力。

  池田:這對于香港guo際創價學會的會員來說是一種激勵,面臨世紀之交,我們面對迫近眉睫的選擇,是在"物質的谷值"任被翻弄的計會?還是以"精神的價值"來照耀、引導人的內在的社會?我們應該留給後世的人們一個無愧的曆史。

皈依佛教與生死問題

  池田:適才我們談過雅戈布列夫先生與佛教的話題。金庸先生也信奉佛教,且對佛學甚有造詣,先生皈依佛教,是緣起于什麼事呢?

  金庸:我之皈依佛教,並非由于接受了那一位佛教高僧或居士的教導,純粹是一種神秘經驗,而且是非常痛苦和艱難的過程。

  池田:請往下說。

  金庸:1976年10月,我十九歲的長子傳俠突然在美guo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自殺喪命。這對我真如晴天霹雳,我傷心得幾乎自己也想跟著自殺。當時有一個強烈的疑問:"爲什麼要自殺?爲什麼忽然厭棄了生命?"我想到yin世去和傳俠會面,要他向我解釋這個疑問。

  池田:是嗎?我可是初次聽到。失去孩子的父母qin的心情只有當事者才可理解。我也是這樣,我曾失去我的次子。我的恩師戶田先生也有過這樣痛苦的經曆。他還年輕的時候,他的僅有一歲的女兒夭折了,這是發生在他皈依佛教前的事。他曾經感傷地緬情道:"我抱著變得冰冷的女兒,哭了整個晚上。"過了不久,他的夫人也撒手人寰,這使得他認真地思考有關"死"的問題。

  金庸:此後一年中,我閱讀了無數書籍,探究"生與死"的奧秘,詳詳細細地研究了一本英guo出版的《對死亡的關情》(man”sconcernwithdeath)。其中有湯恩比博士一篇討論死亡的長文,這篇長文有不少精湛的見解,但不能解答我心中對"人之生死"的大疑問。這個疑問,當然只有到宗教中去求解答。我在高中時期曾從頭至尾精讀過基督教的新舊約全書,這時回憶書中要義,反複思考,肯定基督教的教義不合我的想法,後來我忽然領悟到(或者說是衷心希望)亡靈不滅的情況,于是去佛教書籍中尋求答案。

  池田:戶田先生也曾在失去長女及妻子之後的一個時期信奉過基督教,但是,關于"生命"的問題,卻始終無法令他信服,也無法解答困惑和疑問。您之所以認爲基督教不合您的想法,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不能解答"生死觀"的問題吧!那次會晤,我們說起過的康丁霍夫·卡列盧基先生曾經說過:"在東方,生與死可說是一本書中的一頁。如果翻起這一頁,下一頁就會出現,換言之是重複新生與死的轉換。然而在歐洲,人生好似是一本完整的書,由始而終(沒有新的一頁)。"這也就是說,東方與西方的生死觀有著本質的不同,對于"生死觀",您曾作過竭力的思考,當然也不會滿足于那種將人生視作"一本完整的書"的生死觀吧!但是,佛典浩繁,不可能一口氣學完,那種苦讀和鑽研殊非易事啊!

  金庸:是啊!中guo的佛經卷帙浩繁,有數萬卷宗之多,只讀了幾本簡單的入門書,就覺得其中迷信與虛妄的成分太重,不符合我對真實世界的認識;但還是勉強讀下去。後來讀到《雜阿含經》、《中阿含經》、《長阿含經》,幾個月之中廢寢忘食、苦苦研讀,潛心思索,突然之間有了會心:"真理是在這裏了。一定是這樣。"不過中文佛經太過艱深,在古文的翻譯者中,有時一兩個字有完全歧異的含義,實在無法了解。于是我向倫敦的巴利文學會訂購了全套《原始佛經》的英文譯本。所謂"原始佛經",是指佛學研究者認爲是最早期、最接近釋迦牟尼所說佛法的紀錄,因爲是從印度南部、錫蘭一帶傳出去的,所以也稱爲"南傳佛經"。大乘佛學者和大乘宗派則貶稱之爲"小乘"佛經。原來如此,終于明白了

  池田:能以漢譯的佛經與英譯的佛經相對照比較,才可能對之進行研究。

  金庸:英文佛經容易閱讀得多。南傳佛經內容簡明平實,和真實的人生十分接近,像我這種知識分子容易了解、接受,由此而産生了信念,相信佛陀(印度語文中原文意義爲"覺者")的的確確是覺悟了人生的真之前道理,他將這道理(也即是"佛法")傳給世人。我經過長期的思索、查考、質疑、繼續研學等等過程之後,終于誠心誠意、全心全意的接受。佛法解決了我心中的大疑問,我內心充滿喜悅,歡喜不盡——"原來如此,終于明白了!"從痛苦到歡喜,大約是一年半時光。

  池田:我希望您能原原本醞談談當時的心情。

  金庸:隨後再研讀各種大乘佛經,例如《維摩诘經》、《楞嚴經》、《般苦經》等等,疑問又産生了。這些佛經的內容與"南傳佛經"是完全不同的,充滿了誇張神奇、不可思議的敘述,我很難接受和信服。直至讀到《妙法蓮華經》,經過長期思考之後,終于悟——原來大乘經典主要都是"妙法",用七妙的方法來宣揚佛法,解釋佛法,使得智力較低、悟xing較差的人能夠了解與接受。《法華經》中,佛陀用火宅、牛車、大雨等等多種淺近的比喻來向世人解釋佛法,爲了令人相信,甚至說些謊話(例如佛陀假裝中毒將死)也無不可,目的都是在弘揚佛法。

  池田:《法華經》是"圓教",如果從作爲大乘經典最高feng的《法華經》來的話,其他的佛經,都可謂各執真理一端的說教,一切經全部都可收納于"圓教"的《法華經》中,宛如"百川歸海"。您先學小乘佛經,後再研讀大乘經典,得出的結論認爲《法華經》是佛教的真髓,這確實反映出先生對于佛教的認真探索之精神。

良師的感動、作家的啓發

  金庸:這裏也希望先生告知當年加入創作學會、接受佛法的動機、經過和心路曆程。對于我,雖然從小就聽祖母誦念《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金剛經》和《妙法法華經》,但要到整整六十年之後,才通過痛苦的探索和追尋,進入了佛法的境界。在中guo佛教的各宗派中,我心靈上最接近"般若宗"。

  池田:我的接受佛法,與其說是受日蓮大聖人的教義感化,不如說是由于與戶田城聖先生個人的邂逅而受感動。二戰以後,昨天還滿口痛罵"美英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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