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好了1點鍾到。可是,時間到了,英夫他們卻還沒有來。竹島一家等得都有些覺得無聊了。
千加子回到自己的屋裏,讀起了《堤中納言物語》。不過,她卻怎麼也讀不下去。忽然,她頭腦裏閃現一個念頭:“這物語故事裏的多數人,怎麼都沒有遠離過自己出生的地方就死掉了呢?”
這也許是因爲昨天在電車裏遇到河野使她想起了畢業旅行時的事兒。在行駛在獺戶內海航線上的汽船裏,大家一塊合唱的時候,河野也參加了。
也許河野每天早晨也是坐千加子坐的那條線的電車去上班。要是那樣的話,就怪了,爲什麼以前自己沒碰見過他呢?不過,東京這麼大,人又那麼多,昨天能夠遇到他也許倒更奇怪了。也許是因爲昨天自己上學稍微晚了才偶然見到了他?
不過,下次什麼時候能見到他,還說不准呢。雖說想見到他,可自己決不會主動去看他。他也是一樣吧。
千加子正在那兒胡思亂想時,外面傳來了汽車停車的聲音。家裏頓時忙亂了起來。
惠子穿著黑的和式禮服,束著織繡著多把扇子的寬幅和服
帶。看到
這副莊重的扮束,千加子瞠目結
,驚呆了。以前,惠子即使穿上和服,也總帶有異
情調。可眼前的惠子卻大不一樣,顯得溫文爾雅。
直子和千加子正在起居室坐著。這時,惠子也借機躲到這裏來了。
“咱家從裏到外還是那樣。”說著,惠子坐在了父的坐墊上。
“今天這次回娘家,晚上能在家裏住嗎?”千加子問道。
“按說是要過夜的。不過,我得回去……明天我還得上班呢。”惠子說得十分幹脆,倒使千加子嚇了一跳。
“我以前從來沒覺得這種老式的和服有多好。不過,這麼一穿,我覺得還真是漂亮。”
“這全是我婆婆的欣賞趣味。英夫也是……他們都喜歡女人按老一套穿行事。”
“英夫夫也喜歡老式的?不過,英夫
夫還是挺溫柔的吧?”
“有時挺溫柔,有時也挺別扭。總而言之,在我交往過的男人裏,他是最任、最傳統的丈夫。他自己生活在新的時代,可又希望自己的妻子按老禮節辦事。我覺得像我們,你要是不結婚就根本不了解什麼是男人。”
聽到惠子的這番議論,直子和千加子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宮子從門外招呼著三。
“惠子,還有直子、千加子,快點上二樓坐吧。”
在二樓,一家人又和訂婚那天一樣,擺了一桌宴席。
英夫的父要一和高秋喝著酒,顯得微微有了些醉意。他們閑聊著戰爭期間的老話兒。
英夫仍像以前那樣,和千加子十分融洽地開著玩笑。
不過,對連英夫的父母都一起來的這種煞有介事的省千加子很爲不滿。她原以爲只有惠子和英夫回來,十分輕松愉快呢。
“我覺得你越來越沒意思了……”
“爲什麼?”
“在這以前,我做過一個夢,夢見我有了一個哥哥。可是呢……”
“可是什麼?”
“可是,他成了我的了。我們不但沒有哥哥,連
也讓人奪走了。”
“你可夠壞的。”英夫臉也紅了。
英夫的母看了看千加子,說:
“直子小,千加子小
,您這一家全是千金,也夠你
受的了。看著倒是挺樂呵的……”
這話聽起來很有幾分諷刺的味道。
“目前,就是有了好事兒,也不能辦啊。”宮子說。
“是不是太孤單了?”
“原因挺多的。”
宮子笑了笑,沒有多說。
真山夫人又對直子講:
“直子小,聽說沒有?矢田家把房子賣了。”
直子心裏一驚,望著真山夫人的臉。
“那房子別看舊,可地理位置好,光院子就有五十坪①。要是菊代夫人在世的時候,我就買了。讓英夫他們住多好啊。”
①日本的面積單位,一坪相當于3.3平方米。
“您說的是我師傅的那房子吧?”
“對。這光介真是個怪人。聽說他把賣房的錢全投資了,在伊豆搞林業呢。”
“真的!”
“菊代夫人死了以後,我們也就沒有任何關系了,也就管不著人家了。聽說光介的生父母就在伊豆。”
直子也沒法搭讪,只好低著頭不做聲。她覺得自己的手指似乎在微微地抖動起來。
“那,死去的師傅就太可憐了。”直子的母說。
“是啊。她爲光介的成長真是碎了心,可現在呢?對英夫這個獨生子,我也是小心翼翼,費盡了心血……”
“是啊,是啊……”宮子應著聲,不由得看了看惠子的臉。
看到母和英夫的母
聊了起來,直子便乘機離開座席,下了樓。
午後的日光照射在樓下的室內。不知什麼地方響起了收音機的輕音樂聲。
直子輕輕地關上拉門,走進廚房收拾起茶具等用品來。
光介到伊豆並不是做短期旅行。他連房子都賣掉了,大概是要長期在那兒住下去。這使直子感到極度的寂寞——一種她自己也未曾預料到的寂寞。
她又一次意識到就在剛才,她一直在不知不覺地思念著光介、那個她在那所房子相識的光介、那個正在伊豆旅行的光介,她的寂寞正是從這裏産生的。

一天晚上,宮子睡在直子的旁邊。剛躺下不久,她便起上了二樓高秋的房間,許久沒有下來。
對此,直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是,第二天晚上,她又回到自己的寢室,睡到了自己的上。不過,她旁邊的
上睡的不再是惠子,而是千加子了。
就這樣,過了兩三天,直子才注意到父與母
之間不同尋常的變化。
她發現母在夜深之後還在伏案寫信,又發現愛睡懶覺的父
比女兒們起得還要早。這使直子大吃一驚。
直子和千加子弄不懂的事情仿佛突然降臨到她們的身邊,打破了家庭的平和甯靜。但是,對這一切,直子她們卻又很難去尋問了解。
一天,一家四口湊在一起吃早飯時,千加子開玩笑似的說:
“人們都說春天像孩子的臉變得快。咱爸起得這麼早,該不會刮風下雨吧?”
可高秋聽了,連笑也沒笑。母消瘦了許多,變得有些神情恍惚。父
的皮膚也失去了光澤。
“這是拌樹芽吧?這醬好吃。什麼地方的醬?”有時父勉強找句話說說,但母
也不答話。
“竹筍快熟了吧?”直子說道。但那聲音顯得沒有底氣,很不自信。
“聽說英夫他們家特別想要個孩子。他們剛結婚就要,那我多可憐啊。”千加子有意挑起大家的興頭,但母
仍然是安安靜靜的,默不作聲。
“這要是有了孫子,就真到終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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