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少女開眼15.嫩葉凋零上一小節]女傭也擡頭望著。
“好像比我看到照片時更漂亮了。”
“是,因爲後來她的眼睛複明了。”
“嗯。手術之後不久我曾見到過。上次打獵回去,順便去了醫院。”
“是嗎?”
女傭整理好鞋子,剛要出去時,又說:
“現在我馬上就告訴她,她從未見過客人,所以……”
接著,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說:
“老板娘也快回來了,但是不是要我把上次的那個人給您叫來?”
“不要藝妓。”
伯爵不高興地說。
女傭來到初枝的房間,催她出去應酬。
初枝不由得想要躲起來,靠著牆縮成一團地坐著。
“他幹什麼來了?”
“這個麼,我也不知道,不過不像只是來玩的,是不是找老板娘有事。不知爲什麼好像在生氣,挺嚇人的。”
“他一向都是這樣的。”
“可是,和上次來時的神情不同啊!”
“他大概不會有什麼理由從東京趕到這裏來發脾氣吧!”
女傭似乎很吃驚地說:
“我們的飯館能維持這種局面,全虧了人家,你是不是該出去見一下。”
她窺視著初枝。
“用不著打扮,換雙襪子吧。”
說著,打開了櫃的小抽屜。
“我不去。等回來再說吧。不行嗎?”
初枝緊張得似乎連房都變僵硬了,但這種不安,女傭是不會明白的。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她叫住了女傭。
“好的,我現在去取火盆。”
院子裏的電燈亮了,房間裏有些昏暗,伯爵用右手指摸著胡茬,靠在桌邊。
“太黑了。”
“是,真對不起。”
說著,女傭打開電燈,初枝坐在門坎邊低頭行禮。
“歡迎您!”
“啊,好久不見了。”
伯爵那雙疲倦的眼睛炯炯有神。
“你已經不怕人了啊。”
伯爵的話雖說有些生硬,但聲音卻是柔和的。
“在醫院裏見到你時,看什麼東西好像都晃眼似的。”
女傭邊給火盆加木炭,邊說:
“您換服吧!”
說著,便伸手去拿放在屋角的棉袍,但看到伯爵不理不睬的樣子,像是有所顧忌似的退了出去。
初枝也要一起站起來。
“再坐坐吧!”
伯爵叫住了初枝,半晌不說話。
他暗中觀察著初枝那在膽怯之中又含有女羞澀的神情。
伯爵的眼裏閃過了一絲冷冷的嘲諷的影。
“聽說你要和正春結婚?”
初枝猛地揚起臉來凝視著伯爵。
她的眼睛裏閃現出孩子一心要傾訴什麼似的純真。
“沒有什麼值得驚奇的。那樣一來,也許我會成爲你的夫哪!”
初枝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你也反對我的事,是嗎?”
伯爵像逗弄孩子似的說。
“你對禮子這人的脾氣什麼的摸准了嗎?”
初枝一時不知所措。
“不,一點都不了解。”
“是麼。那是個壞女人。連你不也被當作玩具了嗎?”
初枝像想起來似的說:
“那您爲什麼還要和那樣一個人結婚?”
“嗯?”
伯爵這時才快活地莞爾而笑。
“你可能是不希望我和她結婚,爲了她,你才這麼說的。但我卻覺得你是爲了我說的,你真是有意思。”
“請不要說小的壞話。”
“當然,我不是那種人。我有武士的修養。”
伯爵爽朗地笑了。
初枝再一次感到伯爵身上的殺氣。
然而,現在似乎還有一種溫和的悲哀,被傲慢控製著,所以,初枝總覺得惡魔般的恐怖陣陣襲來。
“她對你那麼熱情,總讓人感到她像是在欺騙她自己。”
初枝低著頭。
“她認爲自己的哥哥應該同你結婚,這事真是讓人難以想象。你聽你說了嗎?”
“沒有。”
“她呀,說什麼如果不讓正春和你結婚,她自己也不出嫁。”
“什麼?”
初枝被弄得茫然若失。
“了不起的一出戲呀!”
伯爵似乎在譏諷似的笑著。
初枝一陣頭暈眼花,她未曾想到要去抓住伯爵這番奇談怪論的真意。
“小,小
她……”
伯爵突然閉上了眼睛。
“真是一個夢幻般的人啊,你呀!”
“你以爲那樣一個自強自愛的人,能夠爲了他人去嫁人嗎?”
伯爵頗有幾分厭惡地說。
伯爵覺得,自己一旦認真地說出如此庸俗的話,就說明自己的高傲與自尊已經喪失殆盡,暴露出企圖忘卻禮子幻影的可悲的軟弱,他感到無比氣憤。
然而,初枝卻一點也不理解。
她只是像突然碰上暗礁似的震驚,心想禮子究竟是怎麼了。
伯爵仿佛不可思議地看著初枝,說道:
“你認爲你和正春君,真能夠那麼輕易地結婚嗎?”
“不。”
由于初枝的回答太沒意思,伯爵反而有些掃興。
“真能想得開呀!”
他小聲嘟囔著。
“和你這樣在一起,覺得好像來到了另一個家,比信州更遠……”
初枝聽到他說自己想得開,便想起正春,再也坐不住了,身也好像在隱隱作痛。
“說起遠方,我曾去過南洋和非洲,但像你這樣的人,我覺得只有日本才有。”
伯爵的視線停留在初枝那仍似少女般的修長的上,說:
“我如果和禮子結婚,想到外去住一段時間,和她在日本生活,好像也不會有什麼意思。”
言外之意似乎是說這就是悲劇的證明。
初枝忽然回過頭,仰望庭院樹木上面的天空,發現已是薄暮時分。
“我去喊。”
這時,女傭送酒來了。
“呢?”
“啊,梳完頭,好像又到別去了,不過也該回來了。”
初枝趁女傭斟酒的機會,想要站起來,可是又被叫住了。
伯爵對女傭毫不理睬,索然無味地喝著。
“初枝,你出來一下。”
一個小女傭來接她。
阿島心神不定地整理著腰帶:
“真夠渾的,你怎麼能出去呢?”
“嗯。”
“他幹什麼來了?”
“不知道。”
“他和你說什麼了?”
“說什麼?”
一時間,初枝無法回答。
“算了,不論你聽到什麼,他說的話你都不能相信,那是個野蠻人。”
阿島面蒼白地走出去了,當她從院子走過時,又一次用力地向下拉緊腰帶。
“歡迎光臨!”
阿島和藹可地莞爾而笑。
“啊,上次我們是吵了一架分手的呀!”
阿島向女傭使個眼,看著她出去之後才說:
“那次實在是對不起了。”
說著,拿起酒瓶。
“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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