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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開眼》04.朦胧的東京

第3小節
川端康成作品

  [續少女開眼04.朦胧的東京上一小節]眼中忽地現出一抹yin影。

  可初枝左手仍緊貼著學生的膝蓋,右手溫柔地握著學生的手指,像是在夢想著純真的幸福。

  手拉著手,卻又像忘記了這是在大白天的小丘上,別人會看見等等。

  這種無戒備的依賴感暖融融地傳遞過來,學生只是不可思議地感到少女的手竟是如此美妙。

  “如果你想見我meimei,那馬上就和我一起到我家去吧,或者打電話叫meimei來這兒也可以。雖說她是meimei,可和我只差一歲,裝模作樣當jiejie,很可笑,瞎逞強,真沒治!”

  “可是,她卻溫和地對待我。這樣漂亮的小jie,我還沒見過哪!”

  初枝眺望著遠空,就像禮子在那裏一樣。

  盲人想看的時候,即便是那裏沒有的東西,也會隨時浮現于心間的。

  “禮子和你的xing格完全是兩個極端,這樣也許反而很好吧。怎麼也想象不出你們倆見面時的樣子。”

  “小jie的聲音和氣息都很像mama。”

  “像你mama?”

  “嗯,所以我格外地想念她。”

  學生詫異地沈默著。

  “mama!”

  初枝突然站了起來。

  學生驚訝的是,這女孩竟能如此聽辨出遠chu傳來的腳步聲。朝小丘向下望去,那被稱作mama的女人,正因極度的憤怒和悲傷而踉踉跄跄地走著。

  學生自我介紹說是這名片上的禮子的哥哥正春,但mama卻只是驚慌失措地催促著初枝,打了一輛出租車走了。

  七

  初枝和阿島在築地的信濃屋安頓下來。

  正如其店名,這是家長野出身的人經營的旅館,與阿島是老相識了。這裏也是關照阿島的花月的信州政治家和實業家們常住的地方。

  阿島常和這些夥伴一起玩兒。喜好奢華,又有gu巾帼不讓須眉勁兒的阿島,在女人當中也頗有人緣。每來東京必會的藝妓也有幾個。還有阿島初出道時的夥伴,現在已成爲藝妓樓或酒館老板的女人。

  要是被大家認爲完全變成了鄉下人,是十分委屈的,因此這些方面的應酬,阿島竟奢華到了與身份不相稱的程度,這也是由于她生xing喜好熱鬧的緣故。

  現在也是如此,剛剛在房間裏松弛下來,芝野官職顯赫時代的那些美好回憶便立刻浮現在腦際。

  阿島總是不停地往各chu打電話,心想今晚大家狂歡一場也許可以解憂消愁吧。

  這是平常的慣例,可惟有這次卻在旅館裏垂頭喪氣的,覺得的確是輸了。

  然而,那顆男人般的春心,已被在醫院裏遭受的打擊摧垮了。

  “戲園子都在這附近,去歌舞伎座看看吧!”

  初枝只是搖頭。

  像個忘記了語言的人似的,初枝在汽車中也一直沈默著。

  也沒有必要問:“爸爸怎麼樣了?”

  不許她見爸爸,這一點從mama的樣子來看,初枝就明白了。

  可是,見到那位學生爲什麼會令mama那麼驚慌失措呢?這讓初枝困惑不解。

  阿島像是在敦促初枝似的,說道:

  “銀座街就在跟前呀!”

  “我看不見呐……”

  “哎呀,雖然看不見,可初枝不是個百事通嗎?”

  “哪兒也不想去。我很疲倦了,已經想和mama睡下了。”

  “大白天就開始……”

  阿島以笑來掩飾著,可初枝的寂寞卻感染了她。

  初枝是想躺在chuang上,完全地感受到mama的身ti,就像回到母ti內似的找回mama的心。

  對于以mama的眼睛作爲自己心靈的眼睛,並且只依賴于此而生活的初枝來說,不了解mama的心情,猶如與這個世界的聯系中斷了,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

  阿島拉著初枝的手,說:

  “這樣說來,mama也累了,睡一小會兒也行啊。”

  “對不起,mama。我做錯了什麼事兒嗎?”

  初枝像是要摸mama的身ti,可卻突然趴在她的膝上。

  “不!初枝一點兒也沒錯,都是mama不好。所以,我不是對那學生也說了嘛,一定去拜訪……”

  八

  mama是對學生這樣說的,初枝也聽到了。不像是爲逃離那種場合而現編的托詞。

  mama的聲音中含著一絲苦澀。

  名叫正春的學生的答話,初枝也聽到了。他是一高新聞部委員,最近每天都來作同一高畢業的大學教師談話的筆記,回去時稍微運動一下身ti再走。因此如果下午上醫院順路來小丘的話,隨時都能見面,而且還可以一起去他家,他住在一高南寮六號等等。這些話都對阿島講了。

  阿島還沒全聽完,就催著初枝道別了。

  然而,正春和mama可不像毫不相幹的人初次見面。初枝感覺到了這種迹象。

  可是因爲mama一副極其狼狽的樣子,所以初枝甚至覺得與正春見過面都是在背叛mama

  請他看禮子的名片,他竟碰巧是她哥哥——在自己看不見的人世間,不知爲什麼好像張開著一張恐怖的大網,初枝只好偎依在mama的膝下。

  初枝想要忘記似乎有什麼秘密的mama的樣子。

  “不,是我不好。”

  初枝搖頭說。

  阿島那只撫摸著初枝腦袋的手仿佛在訴說著。

  “叫禮子的小jie就是初枝的jiejie啊,我一定讓你們倆見面。”

  可她嘴上卻說:

  “哭可不好,好不容易化妝得這麼漂亮……”

  接著,捧起初枝的臉,說道:

  “喂,打起精神來,繞東京玩一圈兒吧!咱們只坐車轉轉。要是一點兒也不曉得東京是什麼樣兒,你睡覺也不會安穩的。”

  阿島是想看看禮子的家。

  她想,即便只是從門前經過而不進去,失明的初枝也會感覺到點什麼吧。

  母qin不光是感傷,可是做了這樣的事,阿島覺得應該委婉地向兩個女兒表示歉意。

  阿島將禮子的名片遞給司機,她家的地址立刻就清楚了。作爲子爵家來說是過于簡陋了,盡管如此,卻也是素淨淡雅的街門式樣。

  因爲汽車在門前緩緩行駛,所以初枝把頭轉向mama看著的方向。

  “怎麼啦,mama?”

  “沒什麼。”

  “這是哪兒啊?”

  “已經可以了,快開吧——”阿島向司機示意。

  禮子父qin年輕時的影像與在大學裏見到的正春的面容一起浮現于阿島心間。

  在大學醫院裏瀕臨死亡的芝野的身影,也浮現出來。

  阿島想在初枝父qin的有生之年,求得對私生子的承認,可是一想到這是很難辦到的,就覺得由此也可以看出上天對壞母qin的懲罰。

  芝野大概是肺癌,已經到了常常神志不清說胡話的地步了。

  阿島思忖,爲了初枝,采取什麼手段好呢?

  九

  芝野家從父輩起就是政治家。

  地方民會改爲縣議會是在明治十二年,那時,縣的年收入只有三十八萬元。因自由民權的呼聲強烈,娼妓也被解放,散居于長野市內,所以風紀管束成爲一大問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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