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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近二百年名人情書(續集)》 穆爾克致其未婚妻書

霍甫曼作品

  現在已經是夜間十一點鍾了,但我仍願和你閑談一陣。我剛從樂劇場聽音樂回來,所以我的腦袋中還充滿了音樂的故事。有一個叫做息活利( sivori)的今日表演,他是拔迦尼尼( pagani -ni)的學生和拔氏的四弦提琴的承襲者。像這樣好的音樂我從來沒有聽過。就是關于那張琴也有一種秘密的特別的情形。

  當六十年前,意大利有一個青年以奇醜見稱于世。他的烏鴉一樣黑的長發很紛亂地披在他的又黃又蒼白的臉上。他的臉兒和一座火山燒焦的噴火口一樣,他的容顔非受激烈的熱情的刺戟是死板板地不動的。當他一受了刺戟,他那臉上亂動起來,和抽筋一樣,他的眼淚也一點一滴地從他那烏黑的眼中奪眶而出,藉此宣泄他心中的烈火,恰和阿特拿( atna)的火在雪的掩蓋之下燃燒著一樣。像他這樣的一種心xing是不能使世人歡悅的。因此男子們痛恨他,婦女們尤輕侮他,他在世界上遂陷于孤立之境,陷于完全孤立之境了。

  可是每一個人總有一點長chu足以補償他其余的不足之chu,辟特洛( pietro)也正是如此,因爲他具有音樂的天才。

  他的小屋子在拉文拿( ravenna),他一到了夜間即彈著很痛苦的調子,在近chu飄蕩。他有一次在半夜裏把他那油紙糊著的窗戶打開,望見滿天的星鬥,可是沒有一顆星肯張開它的笑臉來歡迎他。他正在獨自納悶之際,忽然聽見最近的地方送來一陣鼓掌聲,並且還是柔軟的手的鼓掌聲。這鼓掌的人即美麗的安se拿( ancel -la),是他的鄰居。這樣的鼓掌聲在以後的夜間仍是繼續不絕的,于是辟特洛對于這年輕,貌美,和富有的女郎即刻就情火熾燒,愛苗怒發了,而他的抒情達意的東西,就是他的四弦琴所彈的音調。他們兩人的中間即刻發生了一種關系,但安se拿一向只聽見他的調子,沒有看見他,所以當著安se拿可以見著他的時候,他就戰栗起來了。

  有一個人說得很對,在男女之間,男子是因他們的眼睛一見而傾心,女子是因她們的耳朵一聽而傾心的。安se拿已經因聽音樂而鍾情于辟特洛了,即使辟氏更醜十倍,她也仍然是愛他的。可是這個意大利人不能相信會有此事,所以在他那滿具如火如荼的熱情的心中發生一種忿怒的情緒了。他對于一切都不信任,他不信任他自己,他不信任他的愛人,他崇拜愛人的程度愈加增高,他責備愛人的地方便愈加苛刻。她的眼淚,她的誓詞,她的伸訴,她的責言,自辟特洛看來,只是她的罪過的證據,當辟氏自以爲他愛人的不忠實業經證明了的時候,他感覺無限的痛苦,但他迫不得已,又相信愛人的誓言,以卻自己心中的疑惑。我不知道辟特洛在一個痛苦的時刻怎樣挾一種意外的惡意志,忽然又把真正不忠實的罪名加在他的愛人的身上。我只知道安se拿是被辟特洛用劍刺死了,辟氏自己在裁判官的面前自首,他要了結他這感受痛苦不複能忍耐的生命。

  可是他沒有這樣直截了當的運氣。他被送往強迫作工的懲罰chu;但他的身ti太弱,不能作苦工,于是被囚在一個枯寂的牢房中。在夜se朦胧中,可怕的奇形怪狀從圓形屋頂上而跳下來,它們直向他的稈鋪的chuang上撲來,並且伸出鮮血淋漓的爪子來抓他;他嚇得大叫起來,但沒有人聽見他的叫聲。

  他倘若得著最糟糕的犯人做同伴,甚至于獲得一只狗做同伴,也是一種大福,然在實際上他是孤單的,他完全是孤單的。但也不盡然!他的四弦琴仍在他的身邊伴著他,他發狂一樣拿著此琴,差不多還沒有觸動弦,那些弦線卻響得非常好聽,埋怨呀,責備呀,安慰呀,原恕呀,各種音響相繼而作。這分明是安se拿的聲調,完全像她從前時常安慰他,勸戒他一樣,完全像她從前稱譽他一樣,也完全像她從前哭泣一樣。辟特洛此刻知道安se拿的心靈是寄在他的琴上。他以爲他的罪惡的一部分已經由他的無邊的困苦抵消了;而現在他的身旁,和他說話,並托ti于他的樂器上的死者是允許原諒他了。于是突然間一根弦線斷了,第二根弦線斷了,第三根弦線也斷了,而一種悲慘的聲調從圓形屋頂上籠罩下來,這分明是被刺者死時的歎息聲呀。——這個不幸者精疲力竭地倒在他稈鋪的chuang上,他並沒有睡覺,但昏迷的狀態籠罩著他的意識,使他陷入無知覺之中,這種無知覺便是最深的痛苦中一種最後的安慰。

  到了異日,這個囚犯用奇怪的熱烈的態度,哀求看守牢門的人替他找三根弦線。他的全部的幸福或痛苦就系于是否取得此物,但他沒有金錢可以買得這個鐵石心腸的人的同情,沒有話可以打動此人。他望著他的可愛的樂器,非常悲慘。他這四弦琴還只剩著g弦。可是這一根弦線恰把他的愛人深沈的舊聲調表現出來了。他白天呆呆地坐著,一點也不動,到了夜間,他的愛人的影子下來了,他便挾著他的苦難中唯一 的安慰者,彈出最神奇的單調,這是沒有人聽見的。他當時製成一首歌的調子,那是怎樣可怕啊:從前圍繞我的幸福,現在是我心頭上的一根刺,從前營養我的愛情,現在是我痛苦中的一口針。

  啊,翻轉你的鏡子,

  回憶當年,何曾有此,

  啊,蓋上你的印章,

  追懷往昔,人事滄桑。

  我的熱淚汪汪,yi襟盡shi

  顧後瞻前,只剩得形單影雙,

  我的憂心忡忡,痛苦無窮,

  撫今思昔倒不如地下相從。

  他在許多的長夜中都是這樣彈琴。他經過長久的練習,把他的不完全的樂器每一種難關都克服了。別人用四根弦線尚不能彈的東西,他用一根弦線彈得很好。他彈了十年之久,沒有一個人聽見過,他于是跳出黑暗chaoshi的牢獄,以完全自由人的資格,回轉到光明廣闊的世界中來了。

  他于出獄後,改變姓名,遠遊異guo;在一個很長久的時候,他總怕向人們表現他的感情,因爲他的琴聲和言語一樣明白泄露他的心靈的狀況。可是生活的壓迫,使他不能不藉自己一技之長,以爲糊口之資。于是拔迦尼尼的聲名即刻充滿世界了。整千的人擁入金se輝煌的樂劇場中來聽這位奇異遠人的音樂。——他的臉se慘白,精神沮喪,站著不動,直至第一次彈琴使他和聽衆的精神振作爲止。——聽衆熱烈的贊揚全引不起他的興趣。他的眼睛只是無精打彩地向著千頭攢動的聽衆略望一下,他的心靈別有所在,當他的弦子一經彈完最後的音調,這種心靈就逃出他的身ti之外了。他這爲萬衆所稱羨的人既害羞,又恨世,遂倉忙急遽地回到自己枯寂的寓中。累累滿箱的金錢經他在寓中檢點,也不足予他以享樂。——也許是他認金錢還太少了。他跑到賭博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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