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福地二十九上一小節]事幹嗎!有人告格羅斯曼的密,可是對他也不能怎麼樣,因爲他跟我一樣清白。”
莫雷茨心懷不滿地冷笑了。
“警察幹涉私人的企業,這必要嗎?”
“你跟這個企業關系十分密切嗎?”
“整整三萬的投資,他本來還能撈回一點!唉,沒法子,要是倒黴,就工廠、人、貨物都要倒黴;保險金又貴,還得交,交了也沒用!人要倒黴,就是禍不單行……”
“他出不了事的,格羅斯曼是個老實人。”
“誰不這麼說呀,我甚至可以爲他擔保。可是你有什麼辦法,羅茲的無賴層出不窮,他們都敢指天發誓,說見過他……我知道,他們什麼壞話說不出來?咱們的羊毛怎麼樣了?”
“我買了,又賣了,收的是現金。”
“那好,我今天就需要大筆現金。”
“誰不等著用大筆現金!”莫雷茨感到憂郁地說。
“你能弄到手,誰比得上你精明強幹。你手頭有現錢嗎?”
“沒有。”他回答得很慢,平心靜氣地,雖然他的心跳得很厲害。
“你四點鍾以前一定給送來,我有期票,得付款。咱們掙得多嗎?”銀行家一面問,一面請他抽雪茄。
“我掙得不少,可是你……”
“哎,這是合,是我的資本……”他急忙說。
“我的資本,因爲在我手裏……”莫雷茨單刀直入地說,一面點著雪茄。
銀行家也許是沒聽清楚,也許不肯相信或不明白對方的話,他從莫雷茨手裏奪過火柴,點燃了自己的雪茄,說道:
“我們說定了,本金在外,要抽一成利息。”
“我每年付你一成利息,可是不還錢。”莫雷茨平心靜氣地說。
“什麼?你說什麼?你在發高燒吧!”他叫了起來。
“實話告訴你吧,錢,我投放在我的企業裏了。”
“錢是我的。”
“當然是你的。我跟你借的是長期貸款……”
銀行家往後退了一步,一時十分驚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雷茨·韋爾特先生,請你馬上把我的三萬馬克還給我!”
“格羅斯呂克先生,錢我不還,我借了是要用的,它對我作大買賣很需要,我每年還百分之十,等我賺夠了,一定都還。”莫雷茨冷冷地說,又恢複了平靜。
“你瘋了,你病了,又旅行又辦事,把你搞累了,你先休息休息吧!安東尼!拿杯來,安東尼!拿蘇打
來!安東尼!拿瓶香槟酒來!”他急急忙忙地下著命令,一次又一次地跑到站在門口的聽差面前,“天氣熱得人頭暈腦脹,我明白,說不定哪天我會中風……
愛的莫雷茨先生,真的,你的臉
很蒼白,你肯定患心絞痛吧,請個大夫來好嗎?”
莫雷茨見他大驚失,輕蔑地笑了。
“你先得鎮定鎮定,我這兒有香,馬上給你頭上灑一點。”
于是他蘸了手帕,要往莫雷茨的太陽穴上抹。
“不麻煩你了,我現在挺好,清醒著呢!”
“這可讓我放心了。嗨!你真把我嚇了一跳,弄得我怪不舒服的。可是你真滑稽呀,哈哈哈!跟我變了這麼個戲法。我老老實實承認,我剛才還信以爲真呢,哈哈哈,我喜歡你這樣!哎,你還是把錢給我,出納那兒等著用呢,真有意思,真有……”
“我沒錢。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借錢是爲了自己。”
“豈有此理!這是強迫,是盜竊!是大白天明搶!”銀行家叫著向他撲了過來。
可是莫雷茨攥緊了手裏的拐杖,冷冷瞥了他一眼。
“布盧門費爾德先生,給警察局打個電話!”銀行家沖事務所嚷了一聲,“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啊!你是賊,我會讓你爛死在監獄裏,流放到西伯利亞去,給你戴上腳鐐手铐!”
“你用不著嚷,你侮辱我,我也要讓你坐牢,不必用警察嚇唬……哪兒有證據說你用萊比錫支票借給我的錢是你的,不是我的?”他冷冷地問道。
銀行家立即清醒過來了,他一屁坐下,瞧了莫雷茨好半天,面帶不可言狀的憤怒但又無可奈何的痛苦的表情,眼淚也湧上眶子了。
“去吧,安東尼,什麼也不要了。等他進了監獄就好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嗓門都啞了。
“你不必白費口地說這麼些蠢話,我不愛聽。還是正正經經地談吧。”
“我原來是多麼信任你,象對生兒子一樣,不光是兒子,是兒子加女兒。可是你對我耍無賴;上帝要懲罰你的,一個朋友,把三萬馬克交給你,你不能這樣。”
“你別犯糊塗。我跟你借三萬馬克,是沒定期限的,我要作一筆大買賣。義務我會承擔,到時候本利還清;錢,現在已經開銷出去了。”
“在柏林,我知道……在阿莫爾·薩爾……我知道……”
他感到難受地嘟囔著。
“咱們還是友好地談一談吧。”莫雷茨不耐煩了。
“你是賊,不是朋友,還錢!”他因爲感到十分痛苦,便叫了起來,撲到了辦公桌半開的抽屜裏的手槍上;可是他拉了拉抽屜,又關上了;把鑰匙放在兜裏後,開始在屋裏亂跑,沖莫雷茨一面揮舞拳頭,一面大聲責罵。莫雷茨只管攥著手杖坐著,鄙夷地笑著,等銀行家平靜點後,便開始對他講起自己的計劃來:
“我已經是而立之年……是動手大幹的時候……我有一個絕妙的計劃,可是沒有錢。你看怎麼辦,辦代理行能掙碗飯吃,可是自己不會有資本,所以一直靠借貸;一等結帳,我就會拉下好幾千的虧空……現在我想出了辦法。既然你借了錢給我,我就要告訴你錢的用。博羅維耶茨基已經是窮途末路,他沒有現金,靠借高利貸苟延殘喘了,我要借給他錢……遇到機會就和他完全合作,然後當起家來,他會變成個挂名的廠長……我的計劃妙不妙。他在廠裏有四萬現金,一年……最多兩年,只要我把錢弄到手,他就赤手空拳了。這一切我都考慮過,因爲信任你,才告訴你嘛!”莫雷茨心平氣和地說著,同時擺出了一系列數字,無奇不有的
謀、無賴和詐騙手段,以充實他的結論,他要把博羅維耶茨基置于死地。
他說得滔滔不絕,一無遺漏,毫不隱諱。
銀行家漸漸消氣了,他用一個指頭縷著絡腮胡子,鼻子不斷地吸著氣,好象要嗅出一塊可以供他大嚼一番的臭肉似的;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嘴裏傻呵呵地笑著,因爲這個傷天害理的計劃已經勾得他心花怒放,甚至使他忘了這個公司是要用他的錢來開辦的。他完全贊同這個計劃,有時也上一兩句話,提個無關緊要的主意;莫雷茨便立即閃電般地抓住這些主意,補充到自己的計劃中去,又繼續謀劃著,他的說話聲越來越低,跟格羅斯呂克也越來越推心置腹了。
格羅斯呂克喝夠了後,打開了通風口,他看見工人正從倉庫裏把裝滿大包羊毛的送貨車推出來,便沖他們嚷道:
“在外面等一等。”
“下雨了,羊毛要淋的。”
“說等就等嘛,土包子!”
他嘩的一聲關上通風口,不時擡頭看看雨雲密布的天空,立即飛快地寫起什麼東西來。
莫雷茨沈默了一會兒,望了望一排在越下越大的雨中淋了的送貨車,然後心平氣和地說:
“羊毛不會增加多少重量,我看那包皮是新的。”
“你的心眼……真活!”銀行家一面回答,一面下令用帆布把羊毛蓋上。“我過去很熟悉你的父。”他又說道,還十分客氣地遞來了雪茄。
“他是個精明強幹的人,就是上當破産了。”
“人要是不走運,手腳都發麻啊!”他感傷地說。
“我的計劃,你是怎麼看的呢?”
“令堂是我表姊,我支持你。”
“她把剩下的東西全在皮奧特科夫斯卡大街上賣了,小部分作了抵押……”
“你也象我表姊一樣,她挺漂亮,大大方方,高貴著呢。我告訴你,你有頭腦,我挺喜歡你……我就喜歡青年人有聰明才智,就喜歡幫助聰明人,你的忙我一定幫,你這個計劃正合我的心意。”
“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
“咱們合作吧!”
“你給錢啦!”
“當然。”
“一大筆?”
“全拿出來。”
“好,爲了合作的開始,咱們可以擁抱吻了。”
“好極啦!擁抱一百次,也比一次損失三萬來得好。”
他們既廣泛又逐點地討論了以後的合作,製訂了行動計劃。
“這是一件事;我還有一件要辦:求婚。”
“對象是誰?”
“梅拉·格林斯潘。”
“別急嘛,讓他們先理完格羅斯曼的事。”
“現在正得抓緊,也許還能幫他們一把。”
“我很喜歡你,莫雷茨,我很喜歡你;等我的梅麗長大了,就許配給你,她有十萬陪嫁呢。”
“太少了。”
“也許十二萬,再等一年吧!”
“等不了。一年以後要二十萬,我不能幹等。”
“虧不了你,星期天來吃午飯吧,還有幾個華沙來的客人。完了我要和你談談我的一個小小的計劃,說不定有一百萬的進項呢。”
他們又象莫逆之交一樣地吻著,但是
吻並沒有妨礙銀行家提醒韋爾特在這三萬馬克的借據上簽字。
“我很喜歡你,可疼你呐!”銀行家滿面紅光地叫了起來,把借據藏在辦公桌裏。
莫雷茨從事務所拉著維爾切克出去了,可是在他家的大門口,卻站著一個賊頭賊腦的人,擋住了維爾切克的去路。
“請原諒,我明天來看你,現在我得和這位先生談談。”維爾切克解釋說,沖莫雷茨點了點頭,又對那人示了意,就穿過傑爾納大街到車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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