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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三十六

萊蒙特作品

  在庫羅夫斯基住的旅館裏,組成他們這個緊密小圈子的全部成員差不多都已經來了;他們坐在一張大圓桌周圍,桌子上擺滿了酒瓶和幾個cha著十幾根蠟燭的銀製燭臺。

  特拉文斯基是拉著卡羅爾一起來的,因爲他半路上抓住了他。

  他們正碰上凱斯勒在發表氣勢洶洶的攻擊人的講話;他用沙啞的、充滿憎恨的聲音說:

  “別說是一個,就是你們有十個工廠,也建立不了你們自己的工業。你們首先得學點文明,創造點工業文化,不然你們瞎費勁,就不能不讓人笑話。我太了解你們了!你們都很有才華,因爲歐洲的形形sese、名噪一時的賭棍和賣唱的有一半都是波蘭人。你們既然有本事,手腕又靈,都是大名鼎鼎的老爺,那你們爲什麼不到摩納哥去?爲什麼要錯過尼斯、巴黎、意大利的賭博旺季?在那些地方你們會引起大轟動的,你們不是很喜歡別人佩服你們嗎?你們不管幹什麼,都是爲了讓人佩服,在衆人面前賣弄,讓人用空洞的漂亮言詞贊美!你們的工作、貴族派頭、藝術、文學、生活,都不過是連篇的廢話,說得多少動聽一點而已,都是給展覽廳用的;要是沒有展覽廳,就給自己欣賞。你們在開張以前,就已經破産了。你們都是拿一切東西調情的能手。我毫不抱成見,我可以說出我的觀感、一系列純粹解剖學的、基本的原則。你們是裝成大人的黃口小兒。”

  他打住了,喝了點庫羅夫斯基獻殷勤般地給他斟的酒。

  “你說的話也有道理,也沒有道理。豬要是了解鷹,姑且這麼說吧,也會有同樣的見識。豬要是把自己的髒臭、屎尿橫流的圈、野蠻和粗暴、又蠢又殘暴的力氣、招人討厭的哼哼聲、光知道叭唧叭唧死吃的那點聰明,把這一切去比鷹的美麗、鷹對自由的渴求、飛向太陽的願望、鷹的自豪感、對廣闊天地的熱愛,豬就會痛恨雄鷹,就會蔑視鷹的。因此,你所說的話,決不是什麼綜合,只不過是下等動物代表的惱羞成怒的哼哧而已。”庫羅夫斯基回答,又給他添酒。

  “不管是什麼,對我都一樣,因爲我恨你們,討厭你們。”

  “把他趕出去。”梅什科夫斯基霍地站了起來,吼了一聲。

  “算啦算啦!他恨咱們,證明咱們有力量。”

  凱斯勒已經什麼也不說了,在座椅上伸伸懶腰,拿出一封又髒又皺的信來看了看,不懷好意地笑著。

  “這個話題說完了,倒快。”卡羅爾提醒說。

  “凱斯勒亂咬,咱們讓他咬去;一咬就露出他那一嘴吃nai的牙。他那種見識,讓他當大夥兒的笑柄吧!他以爲他一臭罵咱們,一扇動種族蔑視和仇恨,咱們就絕望得都趴下,要不就給嚇得把什麼都拱手讓給智慧、勤勞、有文化、又高貴的德guo人了。愚蠢!他哪裏知道,一個民族要想生存、發展和取得勝利,就必須承受仇恨的鞭笞,受到想要撕碎他們的豺狼的包圍,而不是哼著太平和愛情的聖歌的天使的包圍。”

  “畢達哥拉斯①說,世界是一個數;可是你呢,凱斯勒,你只是一個零,嚇人的零,特殊的零。”梅什科夫斯基憤怒地嚷道。

  “大家請喝酒。”莫雷茨勸酒,不動聲se地一直聽著。

  他們一巡又一巡地喝著,抽著香煙,沈默了片刻。

  特拉文斯基喜歡談一些與話題毫不相幹的散亂的想法和見解;于是他打破沈寂,開始用清晰的、象唱小曲兒一樣的聲音說:

  “靠小心謹慎生活的人,作爲一個大機器中運轉良好的小齒輪的人,只能創造灰se的社會背景;對進步來說,這只是零,可是從保存‘現狀’②來說,這是個大數量;因此,在最好的情況下,這也只是文明的保存者,而不是創造者。”

  ①畢達哥拉斯(公元前570——公元前497),希臘唯心主義哲學家。

  ②原文是拉丁文。

  “你是什麼意思,你想要幹什麼;要個人崇拜嗎?”維索茨基機敏地cha進來說。

  “我不過是要確認,優秀的個人能夠引導世界前進,沒有他們,世界恐怕只有黑夜,到chu是一片混亂,人慾橫流了。”

  “可是這些人從何而來?從月亮上掉下來嗎?還帶著預備好的法律、進步、發明、創造的一覽表,怎麼?要不然,他們就是這一大群灰se的‘保存者’、這個社會背景的産物?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我的話完了。”他急不可耐地叫嚷,翹起胡子,拉開翻領,卷起袖子,准備進行更激烈的爭論。

  “你快說出最後的結論吧。”特拉文斯基隨隨便便地說。

  “優秀的個人,照你所說的,引導世界,而藝術、科學、行動、感情等等的天才,只不過是無意識的工具而已,他們的種族、民族或者guo家把他們生出來,就是讓他們成爲它們的代言人。可是他們的偉大程度,是和環境的偉大程度成正比的。他們是凹透鏡,在這麼一塊透鏡裏反射、聚集了自己民族的全部幻想、慾望和需要。因此,很難設想,在巴布亞人中間能夠産生哥白尼,或者海納—弗龍斯基①。”

  “我要用同樣的事實說服你,情況並非那樣,天才不是自己民族的産物,而完全是別的東西。不過我首先要給你說一個關于天才的産生的古老神話故事:從前,很久很久以前,人類中間很糟糕,動物中間很糟糕,整個自然界很糟糕,山洞裏很糟糕,荒地上很糟糕,shui底下很糟糕,一切的一切都很糟糕。統治天地的是混沌之神和他的孩子們:嫉妒、仇恨、暴力、饑餓和謀殺。當時所有的人同所有的人爲敵,所以天下長時間回蕩著呻吟聲和痛苦聲。有一天終于把在宇宙深chu靜養的印德拉神②從睡眠中驚醒了。他傾聽了很久,看世界看得一清二楚,因而起了同情心,他的眼淚象滴滴雨shui一樣地在天空中流淌,有幾滴淚珠濺落在大地上;從這些淚珠就産生了、而且還在不斷産生天才,他們引導著徘徊歧路的可憐的人類走向了光明,然後他們又回到印德拉神的懷抱中去。天才生于神的憐憫,他們是憐憫、光明、愛和對人類的拯救。”

  ①海納—弗龍斯基·尤澤夫(1778——1853),波蘭數學家和哲學家。

  ②古代印度一神名。

  “這個神話就象所有的神話一樣,如果不美妙,就沒有意義了。”維索茨基叫道。于是他們互相竭力說服對方,直到擺上晚飯時也沒停止;只不過現在聲音低了點兒。因爲庫羅夫斯基十分活躍,加入了談話,談話也慢慢變成一般xing的閑聊了。

  博羅維耶茨基無論怎麼都活躍不起來,他的話很少,也不聽別人的高談闊論,但是酒喝得很多,同時不耐煩地瞥著這一夥人,因爲他迫不及待地想跟庫羅夫斯基單獨談談。可是誰也沒有要退席的意思,特別是現在,大家又開始喝黑咖啡了。庫羅夫斯基的興致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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