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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四十一

第2小節
萊蒙特作品

  [續福地四十一上一小節]

  “比規定的時間早,不行。”這位貴族嚴肅認真地回答,他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可是依然挺著song脯,捋著小胡子,對百萬富翁們不屑一顧。

  “混賬玩意兒!”博羅維耶茨基只好qin自布置,嘴裏咕哝一句。

  在寬敞華美的餐廳裏,終于開飯了。

  白銀、shui晶和鮮花滿滿地覆蓋了桌面。

  卡羅爾坐在臉紅得象紅牡丹一樣的妻子身旁,耐心地聽著人們的幹杯聲、祝酒詞和對他說的令人膩味的俏皮話。

  晚餐之後,衆人精神爽朗,酒xing大發,他又不得不跟那些吃菜象餓狼、喝酒象公牛、滿臉流油的大胖子們握手、qin吻,等到男人們和新娘在一起拉扯的時候,三qin六眷的姨ma們、舅ma們等等又把他層層圍住了。

  這是名副其實的折磨,害得他腦袋瓜生疼,所以他抽了個空子,擺tuo了這些溫柔的、擁戴的魔掌,逃到花屋裏去了。他在那裏歇息片刻,擦了擦被女眷們的香吻弄得chao糊糊的臉龐。

  然而事與願違,他剛在綠葉叢下一把椅子上坐下,那些紅男綠女和各se廠主又蹑手蹑腳地鑽到這兒來了,非常文雅地散站在花叢之下。

  最後,老米勒也急急忙忙跟著跑了進來,傷感地把過度豐盛的酒宴搬到優雅的花壇上;花壇上都是發出寶石斑駁se澤的盛開的千日蓮。

  博羅維耶茨基于是又急忙溜到餐廳。

  可是在這個現在擠滿仆人的餐廳裏,他又遇上了另外一出戲:馬泰烏什喝得酩酊大醉,正在跟米勒太太吵鬧。太太見他臉se猙獰可怕,便戰戰兢兢地吩咐把殘羹剩菜和沒喝光的酒連瓶收進食櫥。

  “胡說八道,虧你……是太太……就這麼……幾個破盤子……今兒辦喜事……兄弟們心裏高興……兄弟們也辦過喜事!德guo鬼子的剩酒,不喝!虧你……是太太!”

  他砰的一下子把拳頭砸在桌子上,要轟她走。

  “你,你……闊太太……去睡吧!……這酒,我們能對付……我要喝個夠!……弟兄們也喝個夠……我們的喜事……弟兄們要玩個痛快……夥計,倒酒!……聽你家老爺子馬泰烏什的;不聽,就打掉你的門牙,就‘完事大吉’①,完蛋……甜菜肉滾他ma的……祝我家老爺健康……其他人,通通給我滾!……”

  米勒太太嚇得六神無主,跑去找卡羅爾。馬泰烏什一屁gu坐在椅子上,含糊不清地胡說,用拳頭捶桌子。

  “咱們辦過喜事……董事長先生……我們有工廠……有老婆……有公館……德guo鬼子滾他ma……不滾,哼,就砸門牙……讓你腳朝天……滾外邊去……一切都‘完事大吉’②,完蛋……甜菜肉,滾他ma的!”

  ①②原文是德文。

  後來呢?

  後來,許多個星期,許多個月,好幾年都過去了,歲月都埋進了忘卻的墳墓。歲月無聲無息地消逝了,就象新的春天,新的死亡,新的生命無聲無息、不請自來地到來了一樣,就象那把昨天、今天和明天纏在一起的生命之網仍然在無聲無息地結著一樣。

  在羅茲,我們熟悉的人們,在博羅維耶茨基婚禮之後的這幾年,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羅茲現在生活在狂熱之中,成長的脈膊強勁跳動。城市在飛速地建設,永不疲倦的力量,力量的積累,令人驚異;這gu力量象不可阻遏的激流一樣,也傾瀉到了城郊的田野裏。幾年之前還種著莊稼、放牧牛羊的田野上,開始蓋起整條整條的大街,新住宅、工廠、商號,出現了新的欺詐和剝削。

  這座城市象一gu席卷天空大地的旋風;人、工廠、物質和情慾、豪富和貧窮、放蕩不羁和永恒的饑餓都在其中翻滾,在瘋狂地急速地旋轉,機器、慾望、饑餓、仇恨都在咆哮:這是一切人反對一切、反對一切人的吼叫。

  一切狂暴恣肆的自然力量踏著工廠和人們的屍ti向前狼奔豕突,要更快地奪取百萬贏利;而那贏利的源泉,似乎正在從這塊“福地”的每一寸土地上湧流出來。

  庫羅夫斯基扶搖直上地掙得了産業;馬克斯·巴烏姆和斯塔赫·維爾切克公司已經是實力雄厚的公司,正在用它們那廉價劣質的頭巾買賣更爲強勁地擠垮格林斯潘·莫雷茨和格羅斯曼的公司。

  莫雷茨·韋爾特已是一位廠家;他現在出入以車代步,在大街上已經不再認識那些資本低于五十萬的同行了。

  卡羅爾一度經營過的布霍爾茨公司,仍然是群龍之首。

  莎亞·門德爾松公司未得列于其右。這家公司再度失火;火災之後,它擴建了工廠,增加了兩千名工人,但它同時變得越來越熱衷于慈善事業:雖然剝削工人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卻又爲工人建築了豪華的醫院和殘廢工人、喪失勞力工人的收養所。

  格羅斯呂克繼續招搖撞騙,甚至變本加厲,因爲他把自己的梅麗嫁給了一個因吃喝嫖賭而羸弱不堪的伯爵公子,還得給他治病,養活他。

  特拉文斯基含辛茹苦戰勝了以往的失利,兩年來已經初露鋒芒,開了一家頗受敬重的公司。

  米勒徹底搬出了羅茲,把工廠交給了博羅維耶茨基,自己和太太在兒子家養老——他在庫雅維給兒子置了一個大花園。威廉一心想當貴族,准備跟一個女伯爵結婚,自稱德·梅勒,到羅茲來還帶著一個穿錦yi的家仆,馬車上都用未婚妻和博羅維耶茨基的混合徽章。工廠他已經完全不管,光知道從那兒理所當然地分享大筆的收入。

  博羅維耶茨基已經是一座大工廠的神氣十足的老板。

  這四年來,他大大擴充了工廠,改革了人造絨布的工藝,把産品提高到完美的地步,建築了新車間,擴大了銷售市場,而且還在不斷前進。

  他和瑪達·米勒結婚並接管工廠之後的四年,幹脆就是超人勞動的四年。

  他一直是早晨六點鍾起chuang,半夜上chuang,哪兒也不去,不逍遣,不享受、不動用那幾百萬家私,沒有一點生活樂趣。他光知道工作,任憑利潤的旋風擺布。從他手裏流過的這條金shui河——他的工廠,就象shui螅一樣,用它的幾千條腕足把他死死地揪住,毫不止息地吸吮著他的全部心血,奪走他的全部時間,全部精力。

  他已經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幾百萬,他每天撫弄這筆金錢,和金錢共呼吸,共同生活;滿目所見,都是金錢。

  這種成年累月的力所不及的工作,正在耗盡他的ti力。幾百萬金錢一點也沒有使他歡欣——相反,他越來越覺得精疲力竭,沒有熱情,心境淒涼。

  他心裏越來越多地感到百無聊賴,感到不好受,感到十分、十分孤寂。

  瑪達是一位賢妻良母,照料他的兒子有方,侍候他無微不至——但是,除此之外,她一無所長。把他倆聯結起來的,只有這個孩子和共同居住的房舍,別無其他。她象偶像一樣敬重丈夫:丈夫如果不高興,她就不敢接近他;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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