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奧德利在喬治的大箱子裏找到的一束信中,有一封信標明著失蹤者的父的姓名--這位父
對待他的獨生子從來不象朋友似的過分放任縱容,倒是利用喬治輕率魯莽的婚姻所提供的借口,愉快地斷絕了對他的經濟資助,讓年輕人去自謀生計。羅伯特·奧德利從來沒見過哈考特·托爾博伊斯先生;但喬治曾漫不經心地談起過他的父
,使他的朋友對這位紳士的
格多少有個印象。喬治失蹤以後,他曾經立即寫信給哈考特·托爾博伊斯,他謹慎地字斟句酌,含含糊糊地暗示他擔心在這神秘事件裏有肮髒的把戲;過了幾個星期以後,他才收到一封官樣文章的複信,哈考特·托爾博伊斯先生在信中鄭重申明:自從這年輕人結婚之日起,他對兒子喬治的事情就一律不管、概不負責了,而喬治的荒唐的失蹤,只不過跟他的荒謬的結婚在素質上符合一致而已。這封父
架子十足的信裏還加了段“附言”,說是如果喬治·托爾博伊斯存心不良,想以這種假裝的失蹤使他的朋友們驚惶,從而玩弄他們的感情以獲取經濟上的好
,那麼,他就是異乎尋常地被那些不得不與之打交道的人們的素質所欺騙了。
羅伯特·奧德利以憤怒的寥寥幾行答複了這封信,告訴哈考特·托爾博伊斯先生,他的兒子壓根兒不象是故意躲了起來、暗中對友的錢袋打主意的人,因爲就在他失蹤期間,他在銀行裏存進了兩萬英鎊的巨款。羅伯特寄出這封信之後,就放棄了會得到這個人幫助的一切念頭了,盡管從人之常情看來,這個人應該是對喬治的命運最爲關心的;然而,現在羅伯特發覺自己正在一天又一天的、一步又一步的走近那黑魆魆地橫在前面的結局,他的考慮又重新回到那冷酷、漠不關心的哈考特·托爾博伊斯先生身上去了。
“我離開南安普敦以後,一定要直奔多塞特郡,去找這個人,”他說。“如果他心甘情願讓他兒子的命運對所有認識他的人始終成爲一個黑暗而殘酷的秘密--如果他心甘情願地進入墳墓而仍然不清楚這可憐的兒子的最後結局--那麼,我幹麼要竭力去清理這一團亂麻,拼拼湊湊的去解開這可怕的啞謎,幹嗎在分散的碎片會合成駭人聽聞的整時去把碎片搜集攏來呢?我一定要到他那兒去,把我心中最黑暗的疑團直率地說給他聽。我究竟怎麼辦,應該由他說出個決斷來。”
羅伯特·奧德利坐清晨的特別快車到南安普敦去。火車所穿過的悅目的鄉村裏,到積著又厚又自的雪,年輕大律師在身上裹著許多被子和毛毯,看上去不象是個活生生的有學問的專業人員,倒象是一大團搖來晃去的羊毛製品了。他郁郁不樂地從霧氣迷蒙的車窗裏望出去,(正是他自己和一個垂老的印度軍官--車廂裏唯一的旅伴--呼出來的氣息,把車窗弄得不透明了。)他注視著那疾馳而過的景
:景物銀裝素裹,自有某種幽靈似的模樣兒。他把自己裹在旅行毛毯的巨大折層裏,哆哆嗦嗦,心中氣惱,很想跟命運吵架,因爲命運逼著他在一個冷酷的冬天坐早班火車旅行。
“誰想得到,我竟漸漸地變得這樣喜歡這個家夥?”他喃喃自語道,“沒有了他,竟感覺這樣的寂寞?我有一筆年息三厘的、相當不錯的小小財産;我是我伯父的爵位的假定繼承人;我認識一個愛的小姑娘,我認爲她會盡最大的力量使我幸福的;但是我公開宣布:明天我會灑
地放棄這一切,一文不名地兀立在這個世界上,只要這個秘密得以滿意地揭開、喬治·托爾博伊斯得以站在我的身邊。”
他在十一點至十二點之間到達南安普敦,他穿過月臺,雪花飄在他的臉上,他向市鎮的碼頭和下只角走去。聖邁克爾教堂的鍾正在敲十二點時,他越過教堂矗立其中的精美古老的廣場,摸索著在通向邊的狹窄街道之間穿行。
馬爾東先生已經把他那邋遢的家宅之神安置在一條沈沈的大道上,投機的營造商喜歡在這種挨近繁榮市區邊緣的某一塊悲慘荒地上動土開工。布裏格森姆坊,也許是自從第一個泥瓦匠揮舞他的泥刀以來、第一個建築師作出他的設計以來,用磚頭和灰泥蓋成的最糟糕的建築小區了。投機營造十套八居室的
沈沈的監牢似的房屋的商人,當屋架還沒有完成的時候,便在鄰近一家酒菜館的休息室裏懸梁自盡了。而買下那磚頭與友泥空架子的人,當裱糊工人正在布裏格森姆坊忙忙碌碌,粉刷天花板同時也粉飾其本人之時,卻已經走上了破産法庭。倒黴背運和無力償付債務,糾纏著這蹩腳的聚居之所。對于在客廳窗外的荒地上玩耍的喧鬧的小孩兒們說來,法警與舊貨鬼,是同向商和面包師傅一樣熟悉的人物。有償付能力的房客,在亵渎神明的時刻裏,被幽靈似的搬運家具的貨車在月夜裏偷偷溜走的聲音所驚醒。無償付能力的房客,公然反抗收繳他們的八居室要塞的
費的辦事員,盡管看不出他們有什麼辦法獲得這種生活所必需的液
,可他們已經繼續生存好幾個禮拜了。
羅伯特·奧德利從河濱轉過來,進入這貧困地區,向周圍一看,竟不寒而栗。他走近時,有個給孩子送葬的行列正離開其中一家的屋子,他嚇得毛骨悚然,心中想道,如果這小小棺材裏裝的是喬治的兒子,他對這孩子的死亡就該負某種程度的責任啊。
“這可憐的孩子,在這肮髒的破爛房子裏再睡一夜也不行了,”他敲馬爾東先生家的門時,心中想道。“他是我失蹤的朋友留下來的後代;保護他的安全,應該是我的責任。”
一個破破爛爛的女仆來開門,她一面頗爲猜疑地瞅著奧德利先生,一面主要從鼻子裏發出聲音來問他有何貴幹。小小起居室的門半開著,羅伯特聽得見刀和叉的磕碰聲,小喬治愉快地咭咭呱呱的談笑聲。他告訴女仆:他是從倫敦來的,他要見見主人托爾博伊斯,他自己會通名報姓的,他從她身邊走過去,不再講究禮節,自己打開了起居室的門。他這麼動手開門時,女仆驚惶地對著他直瞧,接著,仿佛心中突然有數似的,把工作裙往腦袋上一兜,冒著大雪跑出去了。她竄過荒地,奔進一條狹窄小巷,一口氣跑到一家叫做“馬車與馬”的酒菜館的門口,大驚小怪地站在馬爾東先生身邊時,方才喘過一口氣來。上尉的忠心耿耿的女仆把羅伯特·奧德利當做新來的堅決的收稅員,把紳士自己的說明當做是爲了嚴懲地區拖欠稅收者而編造出來的巧妙謊言,便急急忙忙趕來向東家及時發出警報:敵人上門來了。
羅伯特走進起居室,出乎意外地看到小喬治坐在一個婦女的對面,這婦女正在盡主人之誼,以菲薄的菜肴待客,菜都擺在肮髒的臺布上,一側是個白在製造的啤酒容器。羅伯特進門時那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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