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施笃姆作品選一位默不作聲的音樂家上一小節]求!不過她當然也去過的,只是現在她剛剛生過一場大病。她已經開始練習莫紮特的作品,而且生有一到好嗓子!--不過談這個眼下還太早,因爲她才十三歲。”
“這麼說,您也教聲樂埃?”我問。“要這樣,您就是本城唯一的聲樂行家!”
“嘿,上帝保佑!”他回答。“只不過對于她,由于她父訪不起真正的大行家,我也倒樂意嘗試嘗試,要是上帝借我以天年的話。--從前,我曾和一位唱得倒了嗓子的老歌星住在同一座公寓裏,她在莫紮特時代演過角
,甚至還爲向大師本人表示感謝而演唱過。而今,她那副可憐的老嗓子自然不比吱吱嘎嘎的門樞更好聽;是的,一個莽撞的小姑娘--她是我當初的房東的女兒,”他壓低嗓門加了一句,“這冒失鬼甚至宣稱,她那嗓子難聽得就像咱們公寓裏的公
叫一樣。她總叫好心的老太太做‘卡特琳娜夫人’,可卡特琳娜夫人確實懂得什麼叫唱歌,而我跟她兩人,也真正一塊兒排演了不少次可怕的二重唱。她一唱起來永遠都沒個夠;我呢,久而久之,便了解了她的整個演唱方法。‘注意了,monsieur valentin①!’她總是說,同時踮起腳尖,把一只手的手指尖
在她那通常並不怎麼幹淨的帶面網的軟帽裏,‘那位偉大的maestro②就要求這樣!’說罷,從她那條幹癟的老嗓門兒裏便會進出莫紮特的某一詠歎調的幾句花腔來,真是准確異常,音調的婉轉自如常常出人意外。--要是在她看來我學得不錯,她就會從口袋裏掏出自己那個總是裝得滿滿的
晶小糖盒來,用自已枯瘦的手指拍一塊薄荷糖塞進我嘴裏。--願上帝賜給她安息,我這年老的女友!”說到此,他的嗓音突然變得柔弱了。“誰知道呢!從老太太這最後的努力中,也許還有一個年輕人會得到某些好
,因爲,”--說著他用手指破了破自己的額頭--“我把它們全藏在這裏邊,那位不朽的大師教給他的年輕女歌星的全部歌唱技巧。”
①法語:瓦倫廷先生。
②意大利語:大師,藝術家,樂隊指揮。
我的朋友不吭聲了,我于是又說:
“您還從來沒給我講過您的青年時代哩。在您父母家裏也有人搞音樂吧?”
“當然,”他回答。“要不,我爲什麼成了音樂家?”
“僅僅爲這個嗎,好朋友?您這話我可不相信。”
“喏,喏,也可能搞音樂是我真正的天職,然而,我的腦力真是差得要命,啊,您想象不出來,它常常是如何地妨礙我!--當我第一次在鄉村教堂裏聽見管風琴的演奏時,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大人們怎麼哄我也哄不住。這並非由于音樂的力量;要知道,在我頭頂上冷丁裏響起的門鈴聲,也會産生同樣的效果--這是由于我自己的可憐的腦袋瓜兒,還在我是個小孩子時,它就表現出是那樣遲鈍。”他停了半刻;我聽見他連聲歎氣,像是想克製住內心的悲哀似的。
“我的父,”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他對這些事一點兒不懂;他是個辦事嚴謹的人,在城裏當律師,富有威望,業務繁忙。還在十二歲時,我便死了母
,從此單獨和父
生活在一起;比我年長的哥哥
都已經離開了家。父
除了他的卷宗和一批精選的曆史書--這些書木論他怎麼督促我,我仍讀不進去--便只有一個愛好,即是音樂;是的,我恐怕可以說,我主要就是由他教會的。--也許,由另一個人來教會好一點。--請您別誤解我的意思!對于他那充滿著慈愛地付出的許多辛勞,我心裏始終銘記著,對他懷著感激之情;不過,每當我腦袋不好使的時候,他卻很容易不耐煩,很容易發脾氣,可這只會使我完全暈頭轉向。想當初,我吃的苦頭真叫不少啊;今天我自然明白,責任也不在他;以他那樣的聰明機敏,的確無法理解我這裏邊是怎麼回事;在他看來,我身上有著天生的惰
,唯有猛烈地搖撼,才能使我清醒。然而有一天--我眼看就要行堅信禮了--他到底明白了過來。啊,我的好父
,這一天的情況我永生永世不會忘記!”他把兩條胳臂伸向前方,隨後又慢慢沈下,繼續說:“記得我們是坐在起居室裏的鋼琴前,練習克勒斯蒂的四手聯彈奏鳴曲。在頭一天晚上,我念和聲學裏很困難的一章,一直念到了深夜,因此如我已故的母
總愛說的那樣,第二天‘腦袋瓜兒就變小了’。彈到奏鳴曲中的回旋曲,我的腦子裏已經昏昏然,指頭兒的動作也就一錯再錯;只聽這時父
一聲大喝:‘怎麼搞的?你已經彈了二十遍了呀!’--他把譜子猛地掀了回去,我們又從頭開始彈回旋曲;然而沒有用,我老是在那個討厭的地方給卡住。父
騰的一下跳起身,推開了身後的椅子。--我不知道在其他家庭裏情況怎麼樣,我父
盡管脾氣十分急躁,我卻從來沒有挨他打過。他當時很可能心上還有別的什麼不痛快的事;須知我差不多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他仍然發了那麼大的火。
“譜子從譜架上掉到了地上,我默默地將它們擡起來。我雙須發燒,部憋悶,仿佛血液要從嘴裏往外湧一樣;可是我仍然坐直身子,把顫抖的兩手撫在琴鍵上。我父
也重新坐到我旁邊,沒有講一句話,沒有交換一下眼
,我們又繼續彈起那奏鳴曲來。我現在仍記得很清楚,我後來還經常問自己,是不是那巨大的痛苦創造了奇迹,使我的力量在短時間裏蘇醒了呢?--突然,我彈得是那麼輕松愉快,仿佛譜子自動轉變成了曲調,鍵盤上壓根兒不再存在需要我這笨拙的手指去敲擊的白鍵和黑鍵似的。
“‘你瞧瞧,’我父說,‘只要你願意!’
“奏鳴曲彈完了,由于這次異常成功,父隨即又放了另一個樂譜在架子上,讓我單獨彈。--一開始我也勇氣十足,可是,由于父
沒有一起彈,而是站在一旁緊緊地盯著我,我很快就心慌意亂,雖然竭力想保持那突然降臨到我身上的自信心,但白費勁。沒准兒這産生于痛苦之中的奇迹,它壓根兒就管不了多久吧!我重新又像
在雲霧包圍中,舊有的恐懼湧上了心頭,思緒卻迅速飄散,宛如一群飛鳥,已經消失在離我遠遠的灰
的空際。
“我彈不下去了。‘別打我,父,’我叫起來,用兩只手頂著他的
部,‘我缺少點什麼,在我腦子裏缺少點什麼;我沒有辦法!’
“我仰面望著父,見他那麼嚴厲地瞪著我;我想我可能已經面如死灰了吧;我本來就很少有血
啊。
“‘你再自個兒彈彈吧!’他平靜地說,說完就離開我;我聽見他朝自己在樓上的房間走去。
“然而我無法彈。一我從未
驗過的絕望情緒向我襲來,伴著一些自我憐憫;我不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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