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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留學一千天》第二十一章 澡堂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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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來日本以前聽說過一些關于日本公共澡堂的傳聞。什麼男女不分啦,什麼專爲男客提供“服務”的“土耳其澡堂”啦……雖然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卻在心裏對日本的公共澡堂有了一種畏懼感,仿佛那裏注定是不堪涉足的髒地方。

  來到日本,先是在川崎家寄宿,她家有浴室,所以公共澡堂與我八杆子打不著。說得有一回電視節目播放日本的溫泉,就見男的女的都泡在一個池子裏有說有笑,雖說關鍵部位裹著大毛巾,可還是把我著了個目瞪口呆。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不得不去公共澡堂,心裏竟發起毛來。到了班上我就問去過公共澡堂的女同學,一位女生告訴我:

  日本的公共澡堂因爲全是個人經營的,所以各式各樣。但男女在一個池子裏的澡堂沒有(注意,不是泡溫泉!),男女總還是隔開換yi服,洗澡的。但是絕不象中guo似的全然分成兩個房間甚至兩個地方,而只不過是把一間屋子從中間用不透明的障礙物隔成兩部分而己,房間的上半截兒仍是通著的。你在這頭洗澡,完全能跟那頭的人說話,聊天。這倒也沒什麼,橫豎兩邊誰也著不見誰。可討厭的是,有些澡堂進去時交錢不是在大門外邊,而是在更yi室裏。收錢人坐在將更yi室一分爲二的隔扇正中央一把如同裁判員坐的高椅子上,哪邊進來了客人,他就把手伸向哪邊收錢。不要說兩邊的人tuoyi穿yi他著得一清二楚,就連與更yi室只隔一道玻璃牆的澡堂也一覽無余。

  那位同學告訴我,第一次進那種澡堂,瞧見那麼個說老不老的老頭公然居高臨下地坐在屋裏,她死也不敢tuoyi服,幹脆都想退出來不洗了。可是一想已經交了錢,再看別的女人一個個全當沒他那麼個人,咬了半天牙硬是闖過了這一關。幾次後竟也習慣了。

  老天爺!當著個男人tuo光溜兒,這叫什麼事兒!爲什麼非在更yi室裏收錢呢?爲什麼非得在那兒坐著個老頭而不是老太太呢?日本人爲什麼這樣呢!

  自從搬進了神宮老頭的ji籠小屋,不去公共澡堂是不行了。足足下了有一百回的決心,終于有那麼一天我毅然決然地端著臉盒闖澡堂去了。

  日本的公共澡堂特別多,龍其在居民集中的住宅區,幾乎每條不大的街道上都有一個。所有澡堂收費一樣,大人二百六十元,小孩減半。開放的時間也幾乎都是從下午4點到深夜12點。

  二百六十塊洗一回澡,聽上去似乎不太貴,但對于一天不洗澡就過不了日子的日本人來說,實在算不得便宜。我認識的一位日本朋友因爲自己的住所裏沒有洗澡間,每天都去公共澡堂。你猜他一個月洗澡要花多少錢?七千八百塊。這還不包括在公共洗yi房裏洗yi服所花的錢。

  又一次感到一個人在日本生活的不易。yi食住行哪樣不要錢?哪樣少要錢?在guo內動不動可以靠guo家,靠單位,靠組織,公費啦,報銷啦,補助啦……在這裏,你就是你,他就是他。誰也甭想靠,只能靠自己。

  離神宮老頭開的雜貨鋪不過三步遠就是一個公共澡堂。澡堂左邊是個不大的自選商店,右邊是一間公用洗yi房。澡堂大門上方挂著一塊牌子,上面正楷寫著“大黑湯”。乍一看嚇了我一跳,難道這個澡堂的shui是黑泥湯嗎?再一想,明白了。“大黑”是這家澡堂經營者的姓,而“湯”字在日文中是熱shui的意思。

  澡堂正門入口沿著三面牆全是分成一小格一小格的鞋櫃子,猛一看上去頗象中葯鋪裏的葯櫃。想象不出澡堂裏邊是什麼樣子的我,正站在門口犯怵,忽然從大門邊一個小窗口探出一個頭來:“歡迎光臨!”原來交錢是在外邊,我大大松了一口氣,走到那個小窗口:

  “我要洗澡。”

  “二百六十元。”一張笑眯眯的女人臉。

  “女的在哪邊?”

  “那個門兒。”她指指左邊的一扇門。

  “謝謝啦。”我不害怕了,大步走進那個門。

  自動門緩緩打開,柔和的燈光夾帶著一曲柔和的音樂撲面而來。那是弦樂器演奏根據西歐古典名曲改變的輕音樂,輕柔,典雅,純潔,lang漫……哦,太美了。沒想到在澡堂竟能得到這麼美妙的享受。

  更yi室挺寬敞,四下裏張望了一下,除了房子上半截兒與男的那邊通著以外,目光所及之chu都是與隔壁完全隔絕的。沿牆放著的是洗澡堂常見的挂著一把把小鑰匙的yi箱。屋子當中的空間則井井有條地擺著供人休息的沙發,鍛煉身ti的模擬自行車之類運動器械,電動按摩躺椅,電動吹風機(有裝著有機玻璃罩子的,也有手持的),自動飲料售貨機和ti重秤。兩個老太太正裹著大毛巾坐在沙發上起勁地聊天。一位中年婦女則正騎著那輛自行車揮汗如雨。空氣裏散發著淡淡的皂香。這裏不僅不如想象的那麼可怕,反倒有一種令人愉快的恬靜氣氛。tuoyi服,朝裏面走。

  又一扇自動門緩緩打開,正對面牆壁上一大幅瓷磚畫首先吸引了我:一片廣闊無垠,風平lang靜的大海,藍seshui面,白selang花,金se的沙灘,花花綠綠的陽傘,挺拔蔥郁的椰子樹……我頓時仿佛來到了某個美麗的熱帶海濱。就在那面牆壁之下,一個挺大挺大的shui池子正翻著shui花。熱shui從池底噴上來,不斷漫到池外去。幾束五顔六se的燈光在shui下大放著光明,把滾動著的shui波照得紅一條藍一條黃一條,怪好玩的。左右一看,兩邊的牆壁上全嵌著大鏡子,屋裏的shui汽居然也沒給鏡面蒙上一層霧。

  屋子中間便是一排排的淋浴了。它們與中guo的不同,不光沒有用格子間隔開,而且噴頭的位置全都只有半人高。日本女人習慣跪著幹事,連洗澡都不例外。瞧瞧她們,一個個都跪倒在地上,屁gu穩穩地坐在腳後跟上,那麼安閑自在。這些人的膝蓋怎麼就不疼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我跪著洗澡那可受不了,瓷磚地又不是泡沫塑料。一擡頭,見門邊牆角齊齊地撂著一大摞塑料圓板凳,坐下,擰開了淋浴龍頭。

  熱shui湧出來,溫柔地沖刷著我的長發,撫摸著我的肌膚。音樂蕩漾著,溫柔地盤旋在我的耳際,慰籍著我的心靈。真是舒服極了,從裏到外地……

  洗著洗著,不知不覺地就站了起來--中guo人的習慣擡頭了--搓澡,打肥皂,擡胳膊,翹tui,抻著毛巾在後背拉大鋸,無拘又無束。正有些忘乎所以,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是韓guo人?”

  回頭一看,一個渾身皮肉都松松垮垮耷拉著的老太太跪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朝我發問。我搖搖頭。

  “臺灣人?”又問。

  又搖搖頭。

  “馬來西亞?”

  “不,是中guo。”

  “我說的嘛,一定不是日本人。”

  這話什麼意思?我有點驚,愣愣地瞅著她。

  “我們,都這樣。”老太太拍拍自己跪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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