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靈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官員與百姓上一小節]粗鄙的信。也許是他敵不過內的沖動,或者說這是城堡分配的工作,讓他以特殊的方式來肇事。這一回他算是棋逢對手了,多血質的、狂風暴雨似的情感即使是以令人嘔吐的形式也只好爆發了。同樣激烈的阿瑪麗妞做出了與他相匹配的回應,她向他表明了她同樣憎恨這種求愛形式。可是離開了形式的愛還剩下什麼呢?什麼也沒有了。阿瑪麗妞就選擇了這種什麼也沒有了的、不可能的愛,並爲這不可能的愛承擔了可怕的精神重壓。這裏兩人的關系絕不是遺棄與被遺棄、或追求與拒絕的關系,而是城堡特有的、很難理解的戀愛關系。作爲最深刻的女
阿瑪麗妞接受了城堡方式,也就是以她特有的承擔能力接受了索蒂尼。如果她不具備這種能力,索蒂尼又怎麼會在那麼多人當中認出了她,獨獨認出了她?後來的發展證明了索蒂尼真是獨具慧眼,也證明了城堡的選擇永遠正確,因爲沒人逃得
這種選擇。這樣的愛情空前絕後,不僅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也促使了一家人的新生。官員與百姓的聯系就用這種怪誕的形式建立起來。
k爲了詢查自己的身分,到村長家去了解情況。村長家是城堡當局的直接下級機構,村裏的一應事務都要在這裏記錄在案,整理成文件,然後送進城堡,城堡給村莊的指示也是首先發到這裏。城堡當局與村長家這個下級機構究竟是如何聯系的呢?我們通過聘任土地測量員這個例子窺見了一斑。多年前村長得到城堡的一份公函,說要聘任一名土地測量員,訪村長爲他的到來作准備。村長他們接到公函後回複說,他們不需要土地測量員;但村長他們的回信被送錯了地方,送到城堡的另一個部門去了,而且僅送去一個空信封。這另一個部門的官員接到空信封之後,立刻十分重視,展開了一系列追查,追查的結論是城堡從未發出過這樣一份公函。這個找不出原因的錯誤震驚了直接負責的官員索蒂尼,他因此向村裏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檢查官員,搜集村民們對是否需要聘任土地測量員這一問題的意見。這種檢查工作只有不停地持續下去,索蒂尼才會稍稍安心。而又因爲檢查官的到來,村裏起了軒然大波,所有的村民分爲勢不兩立的兩大派,一派贊成,一派反對,他們之間的鬥爭沒完沒了……這就是城堡官員的工作作風,聯系群衆的方式。蓄謀已久的謀往往在最初用一種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形式來僞裝,然後肇事的動機就越來越明顯,弦也繃得越來越緊,直到每一個人都加入進去,將自己的私生活變成城堡式生活。而在事態的發展中,官員們念念不忘的就是每一步都要抽去他的下級們賴以思索的依據,將他們弄得無所適從,從而激發他們的主觀能動
,使他們不是根據上面的文件,而是根據莫須有中造出的有,來鬥爭,來發揮能力和想象。僅僅這樣一件小事就牽出了與城堡之間如此複雜得令人發昏的關系,在別的方面就可以想象得到村長的困難會有多麼大了;那簡直是一團讓人眼花的麻,但又不是一團亂麻,而是一個密密麻麻的立
網絡,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因果關系相互交叉。身負著如此沈重的擔子,村長早被壓垮了,只能終日躺在
上呻吟。村長的分析全面而又明白,他等于已經告訴k:他的聘任的事是城堡的一個
謀,絕不可掉以輕心;在城堡管轄內,沒有任何一件事會是小事,事情來了,你不能躲避,只能面對;你也不能到上面去找根據,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村長的這些經驗之談不就是老狐狸索蒂尼于無言中教給他的嗎?可惜k沒有完全聽懂。
還有一種更爲虛幻的關系。小人物因爲得不到官員的垂青,就只能自力更生,想出種種奇招,將全部精力花費在獲得某種可能上面。女招待佩碧就是這樣一個例子。她住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終年只能與酒店的夥計打交道,絕對見不到城堡老爺。像她這樣的一個下人,難道就應該聽天由命,隨隨便便混日子嗎?不,城堡不允許它的臣民有這樣的生活態度。于是我們看到,在官員們的手伸不到的地方,他們的影響仍然不可抵擋。佩碧的機會就這樣來了。(在城堡人人機會平等。)這位自強不息的女孩,雖然暫時與克拉姆沒有直接的關系,但她很快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白手起家,憑設想建立關系的努力中。而城堡似乎也以一種氛圍支持著這個精于盤算的孩子,使她感到局面無比緊迫,感到她的命運就抓在她自己的手中,只要使出渾身解數,與大人物謀面的前景就在眼前。這種控製是無形的,克拉姆根本不必出面就可以達到目的,只要有某種特殊的氣味,某種迹象,條件就全部具備,甚至連挑逗也用不著。人的狂想直接就可以與那雲霧中發過來的暗號彙合,變成音樂中的旋律。佩碧的希望後來化爲了泡影,這沒有什麼可遺憾,她已經有過了輝煌的四天。在那四天裏,她從早到晚在滲透了克拉姆的空氣中呼吸;她的盤算,她的焦慮,她的決心,無一不
現了她與克拉姆老爺之間的那種神交;誰能說這一切不正是城堡賦予她的?城堡與村莊交流的渠道千差萬別,佩碧的渠道當然是其中的一條。因爲機會少,時間緊,情感才以分外灼熱的方式湧現;表面聽去就像發高燒說胡話一般,然而裏頭包含了多少精明的算計啊!佩碧還這麼年輕,她絕不會從此就呆在下人的黑屋裏,“英雄無用武之地”的;也許很快,新的機會又會到來,只是每一次都得抓緊時間。她與克拉姆的關系兼有最虛幻與最實在兩種特點。
小男孩漢斯的母與城堡關系密切,他自己也許小小年紀就隨母
一道見過了城堡官員,這種經曆在他的
格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從他的談話中我們甚至可以猜想他也許是城堡派來與k接頭的小密探。如果他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是不可能如此熟練地將與城堡打交道的方法運用到周圍人的身上來的。這個小大人一開始吞吞吐吐,說要幫助k幹活,k回答說不用他幫,他又進一步問k在其它方面要不要他幫忙,還拐彎抹角地說到他母
,說也許可以去求母
幫忙。他的暗示正中k的下懷,因爲那位母
與城堡關系密切,可以利用。k掩飾著心裏的企圖,假裝要去幫他母
看病。沒想到漢斯立刻推翻了先前的建議,說同母
見面是不可能的,母
的身心受不了見面的負擔,而且父
也會堅決反對。被漢斯起初的建議挑起了慾望的k費了一大通口
,向孩子說明見面的好
,漢斯似乎又動搖了(肯定是裝假),但還是決定不下,又找出更多的反對的理由,直到k耐著
子—一將這些理由化解,男孩才一邊抗拒一邊猶猶豫豫地同k達成一致。聽漢斯講話簡直要累死,這個小家夥總是
在苦思苦想的重壓之下,滿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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