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靈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兩種意志的較量(之一)上一小節]追究,硬要追究的話恐怕只能說他在默認中向法屈服,而他自己卻認爲此舉是要抹去事件的痕迹,也就是抹殺法的存在。這又回到了他的老矛盾上。在法的掌握中的k被這樣的矛盾心情撕扯著,怎不似驚似乍,鬼使神差!房東太太當然沒有使他的願望落空(如果他從理
上知道自己的真實願望是什麼的話)。經過那樣一場半是誤解,半是下意識裏的追求的談話之後,k被她徹底拖下了
。這種事誰能斷定呢?完全可能是k自己要下
!是他自己主動找房東太太討論早上的事件。他憋不住了,一定要把他內心的矛盾對一位老年婦女傾訴。誰知道他這樣做是不是爲了謀求某種快感呢?爾後他又出于隱秘的嫉妒心帶頭挑起對畢斯特納小
的不滿;而當房東太太果真大肆誹謗畢小
時,他又裝好人對房東太太大發脾氣。他心裏到底有什麼鬼呢?他是來忏悔的,可是一邊忏悔,一邊又在犯罪,就好像仟侮是犯罪的借口一樣。他卑鄙地將房東太太關在門外的舉動,也許就是當初他找她訴說的初衷?要知道這一關門的罪行使法的存在又一次得到了確立。房東太太真不愧爲幽默大師,幽默得k見了她就害怕,覺得她實在難纏。世界上什麼東西最難纏?靈魂黑暗深
那個鬼精靈最難纏。k躲得了房東太太,躲不了自己的靈魂。況且,k究竟是要躲它還是要找它,也是難以斷定的。一切都是似是而非,說不清道不明的。然而從房東太太一本正經的、甚至痛苦的表情來看,她又不像是在有意識地幽默。那麼到底誰在幽默呢?房裏只有兩個人。應該說是不能出場的法在幽默。房東太太也是在表演幽默,或者說她在促使k意識到幽默。她和監督官承擔著同一項任務。怪就怪在這種可怕的幽默不是爲了消除k的反抗意志,倒是爲了維持他的反抗活力。每幽默一次,反抗的情緒就愈加強烈。
內的怪物到底是要否定生存的意義,還是要肯定它呢?裏面的戲和外部的戲是如何受製于同一個導演的呢?困惑的k又進入了第三幕,即同畢斯特納小
交手。他在第三幕裏的表演令人啼笑皆非。
三、畢斯特納小
仍然是鬼使神差。明明房東太太已經讓他看過了畢小的房間,從當時看到的情況來看一切都回歸到了原樣,k根本用不著再向她道歉,但是心裏有鬼的k還是頑固地要等她回來,他想同她談談。談什麼?顯然是要談他心裏的鬼,而不是真的要道歉,道歉只是個幌子罷了。他在焦急中等來了姑娘,一個非同一般的、明白底細的姑娘,一個最能洞悉他的慾求和嗜好的姑娘。畢小
的每一句話都似乎是種挑逗。她要讓好鬥的k毫無保留地袒露出矛盾,她要讓他糾纏不清,陷入不不可收拾的境地。而看起來,她又的確是無辜的。她當然不能對k的淪陷負責,明白底細並不是她的錯。一個自己要往泥潭裏跳的人,旁人對他當然沒有責任。原來k是自己一味下意識地要沈淪,而且他的舉動給他帶來那麼些隱秘的快感!他迫不及待,一心要重溫早上的事件。他在畢小
這個靈敏的旁觀者面前再現了早上的情景,從否定法的初衷出發,進一步地證實了法的存在。又因爲這違反初衷的證實,因爲表演過程中犯罪感的加強,他變得玩世不恭,變得破罐子破摔,因而一不做二不休,痛快淋漓地亵渎起法來。來自下意識的動力讓他犯下彌天大罪,從而實現了法的意志。可以說,從頭至尾k的舉動都是暧昧的,異想天開的,自相矛盾的。每次他産生一個願望,其行動就同那個願望相修,行動的結果就同那個願望相反。而他到底要達到什麼目的是很難理解的,就連自己也搞不清。一開始似乎是要道歉,當道歉的理由成立時卻又沒有道歉;相反念念不忘的是要在畢小
面前演戲,演完了戲又胡纏蠻攪,還趁機要流氓占畢小
的便宜。罪行就同滾雪球似地增加著。我們不由得要感歎:這樣的幽默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人心深
的黑匣子誰個又有膽量去打開它!爲什麼說k實現了法的意志呢?因爲法爲罪所吸引;要讓k意識到法,只有讓他
自犯罪。黑匣子就這樣打開了,邪惡的能量
滾而出,那個清醒的自我暫時靠邊站,且讓他做一回混世魔王,再留待以後來沈痛反省——反正,法是不會放過壞人的。畢小
是誰?一個尤物,邪惡本能的激發者,或者說法派來的密探。這種人正好投合了k的本
,她同磁石一樣吸引著k;正通過她與法建立起密切的關系,這種關系一直到k滅亡的前夕還在主宰著他。畢小
同誰默契地配合演出呢?還是那個不出場的法,或者說k心裏的鬼怪。那家夥終究不可戰勝,所以這一幕又有點類似引蛇出洞。
整個第一章是內心矛盾慢慢展開的過程。投影的形式爲k與看守、監督官、房東、畢小等人的沖突。在沖突中k第一次爲法所鉗製,又爲擺
法而掙紮。這種外部審判反過來又成爲內心審判的觀照,層次分明,邏輯清晰,將我們帶往一個立
的世界。
一、法的態度的層次
k接到電話通知要去參加初審,通知的方式表明了法的態度。一是審訊必須時常舉行,k必須到場,而且要求他參加時要頭腦清醒;二是時間的安排並不嚴格,可以隨k的心願而定。口頭通知裏的這兩條大意似乎相矛盾。更加矛盾的是沒有說出來的那些無言的要求。法既沒有告訴他具的審訊時間,也沒有告訴他詳細的地址;法好像在沈默中對他說:一切都取決于他本人的自覺。那麼前面的嚴厲又是怎麼回事呢?這正是法的方式。法所要求于k的是自由的審判,是自覺的審判,而不是限製的審判,被動的審判。也就是說,k在被審判的外部形式下,自己的內心要發動一場對于自己的審判;在這樣的雙重審判中,法給予k真正的自由,以讓他
驗法的實質。
k尋找法庭的過程就是他克服身上的惰、用直覺戰勝思想框框、反其道而行之的過程。沒有坐標,沒有明確的指引,沒有邏輯可遁,一切都遵循心底的那種神秘慾望,一切宛如在夢中發生。法只是牽引著他,要他積極主動,要他不要放棄,也要他不要小聰明,不對自己虛僞。說不清的氛圍充滿了暗示,法因爲看不見摸不著才無
不在。法在對k嚴格要求的同時又對他沒有要求;法並不曾牽引他,法任其自然。k要過了小聰明,又虛僞過了;他剛剛
于絕境,法庭就突然找到了。大約是被他在現場犯下的罪所吸引過來的吧。原來法並不阻止犯罪,還慫恿犯罪,只不過慫恿的方式別具一格;原來法離不了罪,如同魚離不開
,只有罪的臨近才使它偶爾露出
。像k這樣罕見的被告是法多年經營的成果;一旦抓住了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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