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貝姨第十一節上一小節]愛情已經達到最高,現在才覺得我更愛你了。今晚上你可以在貝特那邊看到你的永遠的 埃克托。
蘭娜把回信帶走了,這是男爵寫給他可愛的朋友的第一封信!這樣緊張的情緒,跟正在遠遠醞釀的風波恰好成爲一個對比。但那時男爵滿以爲叔嶽若安·斐歇爾所受的威脅業已解除,只牽挂自己的虧空問題了。
拿破侖人的特
之一是信仰武力,認爲武官總在文官之上。阿爾及利亞既是陸軍部的勢力範圍,于洛當然不把檢察官放在心上。一個人總改不了過去的習氣。當年帝
治下各大城市的首長、省長、那些外省的小皇帝,對過境的禁衛軍都是遠道迎送,趨奉惟恐不及的;試問一個禁衛軍的長官,怎麼能忘了這些
身經曆的威風?
四點半,男爵徑自奔到瑪奈弗太太家;上樓的時候象青年人一樣心兒亂跳,老問著自己:“我看得到她嗎?看不到她嗎?”早上自己家中的一幕,太太跪在他腳下的情景,他哪裏還想得起?瓦萊麗的信,藏在一只薄薄的皮夾中間揣在懷裏,從此不離身的了,那封信豈非證明他比一個風流後生更受人疼愛嗎?打過了鈴,倒黴的男爵聽見瑪奈弗的拖鞋聲,和痨病鬼一連串的咳嗽聲。瑪奈弗一開門,擺好姿勢,指著樓梯,跟早上男爵指著辦公室的門一模一樣。他說:
“你太于洛脾氣了,于洛先生!……”
男爵還想望裏走,瑪奈弗卻從袋裏掏出一支手槍,把子彈上了膛。
“參議官先生,一個人象我這樣下賤的時候,你認爲我下賤是不是?——出賣名譽的價錢不能全部收足,他是不怕進監牢做苦役的。你願意打架,好吧,咱們來拚一拚,隨時隨地都可以。不准再來,不准你進這扇門:我已經把你我的情形報告了警察局。”
然後他趁著男爵發愣的當口把他推了出來,關上了門。
“該死的奴才!”于洛一邊想一邊上樓去找李斯貝特,“噢!現在我明白那封信了。我一定要帶著瓦萊麗離開巴黎。她可以陪我到老,給我送終。”
貝特不在屋裏。奧利維埃太太告訴于洛,說她上男爵夫人家找他去了。
“可憐的姑娘!想不到她會象今天早上那樣聰明,”男爵心裏想著,從飛羽街走向翎毛街。
走到飛羽街和巴比倫街轉角,他回頭望了望丈夫仗著法律的寶劍把他趕出來的伊甸園。瓦萊麗在窗口目送于洛;他一擡頭,她便揚起手帕;該死的瑪奈弗卻打落了她的便帽,一把硬拖了進去。參議官眼裏不禁亮起一顆淚珠。
“近七十的人了,受人家這樣的愛!還眼看她被虐待!”他對自己說。
李斯貝特是到家裏來報告好消息的。阿黛莉娜和奧棠絲已經知道,男爵不願在部裏當衆丟人,拒絕提升瑪奈弗爲科長,這樣一來,那個變了于洛死冤家的丈夫一定要把他攆出門外的了。不勝快慰的阿黛莉娜,吩咐夜飯要弄到使她的埃克托覺得比瓦萊麗家更好;忠心的李斯貝特就在幫瑪麗埃特解決這個難題。貝姨此刻是全家崇拜的偶像:母女倆都吻著她的手,衷心喜悅的告訴她,元帥已經答應請她做管家了。
“愛的,從管家到太太,還不容易嗎?”阿黛莉娜說。
“維克托蘭跟他提起婚事的時候,他沒有說不,”奧棠絲補上一句。
男爵在家給招呼得那麼殷勤,那麼懇切,表示家裏的人對他多熱,他只得把滿腹辛酸悶在肚裏。元帥也來吃飯。飯後,于洛並不走。維克托蘭夫婦也來了。大家湊了一桌惠斯特牌。
“埃克托,你好久沒有跟我們這樣玩兒了!……”元帥一本正經的說。
在溺愛兄弟的老軍人口中,這句暗示埋怨的話給大家一個深刻的印象。這弦外之音把心頭巨大的傷口揭開了,把每個人的隱痛點穿了,使彼此都有同感。到八點,男爵要送貝特回去,答應送去就來。
“嗳,貝特,他竟然虐待她!”他到了街上說,“我現在更愛她了!”
“啊!我從來想不到瓦萊麗會這樣愛你的!她輕佻、風騒,喜歡教人家追求,對她玩一套談情說愛的喜劇,象她所說的;
但她真心對待的只有你一個。”
“她有什麼話要你告訴我呢?”
“啊,你聽著。你知道她對克勒韋爾是相好過的;那不能怪她,惟有這樣她才有老年的保障;但她心裏厭惡他,並且差不多已經完了。可是她還留著小房子的鑰匙。”
“嚇,太子街!”歡喜慾狂的于洛叫起來。“單憑這一點我就情願她養著克勒韋爾……我去過那兒,我知道……”
“鑰匙在這兒,你明天就去配一個,配兩個也可以,只要你來得及。”
“以後呢?……”于洛大有饞涎慾滴之概。
“明兒我再到你家吃飯,你把瓦萊麗的鑰匙還我,克勒韋爾老頭隨時會向她要回的;後天你們可以相會啦;以後的事你們面談就是了。你們可以放心,那邊有兩個出口。要是克勒韋爾,他是象他自己所說的,攝政王派,要是碰巧他從走廊進來,你們可以從鋪子裏出去;反過來也是一樣。你瞧,老混蛋,這都是靠我的力量。你怎麼報答我?……”
“由你說就是!”
“好,那麼你不要反對我跟你哥哥的事!”
“什麼!你!于洛元帥夫人!你!福芝罕伯爵夫人!”男爵大爲詫異的喊。
“阿黛莉娜不是男爵夫人麼?……”貝特用著尖酸的,惡狠狠的聲音回答,“聽我說,老桃花,你明明知道你的事情攪到什麼田地了!你家裏的人可能沒有飯吃,掉在泥坑裏呢……”
“我就怕這個!”于洛不由得毛骨悚然。
“要是你哥哥死了,誰養你的太太跟女兒?法蘭西元帥的寡婦至少有六千法郎恩俸是不是?所以,我的結婚,只爲了保險你的妻子女兒不至于餓肚子,你這個老糊塗!”
“我沒有想到這麼遠!那麼我去勸哥哥吧,因爲我們都相信你的……你去告訴我的天使,說我把命獻給她了!……”
男爵看貝特走進了飛羽街,便回家打他的惠斯特牌,當晚宿在家裏。男爵夫人快慰之極,丈夫好象恢複了家庭生活,半個月光景,他每天早上九點上衙門,下午六點回來吃飯,黃昏也在家裏跟大家一起。他帶著阿黛莉娜和奧棠絲看了兩回戲。母女倆做了三臺感恩彌撒,求告上帝既然把她們的丈夫與父送回了,但望把他永遠留在家裏。
一天晚上,維克托蘭看見父去睡覺了,對母
說:
“嗳,咱們多快活,爸爸回來啦;所以我跟我的女人決不愛惜我們的錢,只要這局面能維持下去……”
“你父快上七十了。我看出他還在想瑪奈弗太太,可是不久會忘掉的;對女人的瘋狂不象賭博、投機、或者吝啬,它是有期限的。”
美麗的阿黛莉娜——因爲她雖然上了五十歲,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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