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貝姨第十五節上一小節]的公館。瑪奈弗太太正在美滋滋而又急不可待等候消息,克勒韋爾去辦交涉原是她的主意。日子一久,瓦萊麗對文賽斯拉愛得要死要活;那是女人一輩子總有一遭的癡情。不成器的藝術家,在瑪奈弗太太手裏變了一個十全十美的情人。她少不了文賽斯拉,正如過去于洛少不了她。她把頭靠在斯坦蔔克肩上,一只手抓著軟底鞋,一只手給情人拿著。從克勒韋爾出門起,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扯,象現代的長篇作品一樣,都是‘不許轉載’的。這種豔詩的傑作,自然而然引起藝術家的遺憾,他不勝懊喪的說:
“啊!我結了婚真是倒黴,要是聽了李斯貝特的話等著,我今天可以娶你了。”
“只有波蘭人才希望把一個忠心的情婦變做太太!”瓦萊麗叫道,“把愛情去換責任!把快樂去換煩惱!”
“我覺得你真是任得厲害!我不是聽見你跟李斯貝特提到蒙泰斯男爵,那個巴西人嗎?”
“你肯替我把他打發掉嗎?”
“要你不跟他見面,大概只此一法了,”那個過去的雕塑家回答。
“告訴你,我的心肝,我過去敷衍他是想嫁給他的,你瞧我把什麼話都對你說了!”她看見文賽斯拉做了一個手勢,便接著說:“噢!那時我還沒有認識你呢。我對他許的願,他老是拿來跟我爲難,逼得我這一次差不多象秘密結婚一樣;因爲他一知道我要嫁給克勒韋爾,他這種人是會……會把我殺死的!”
“噢!怕這個做什麼!……”斯坦蔔克做了一個滿不在乎的姿勢,表示一個有波蘭人愛著的女子,根本不會有這種危險的。
的確,在武俠方面,一般的波蘭人決不是說大話,他們當真是勇敢的。
“可是克勒韋爾這混蛋偏偏要鋪張,爲了結婚想拿出他又要省錢又要擺闊的老脾氣,使我左右爲難,不知道怎麼辦!”
自從于洛男爵給攆走之後,亨利·蒙泰斯男爵就承繼了他的特權,可以在夜裏自由出入;但是盡管她手段巧妙,還沒有找到一個借口能跟巴西人吵架,而讓他自以爲理屈。這一點苦悶,她就不能對心愛的斯坦蔔克說。她很了解男爵那種半野蠻的格,極象李斯貝特,所以想到這巴西種的奧賽羅,她就要發抖。聽見車子的聲音,斯坦蔔克把手從她腰裏抽回,離開了瓦萊麗專心讀報去了。瓦萊麗卻是聚精會神的繡著未婚夫的拖鞋。
李斯貝特走到門口,指著他們咬著克勒韋爾的耳朵說:“這不是造她謠言是什麼?你瞧她的頭發,可有一點兒走樣?
照維克托蘭那種口氣,你簡直可以捉到一對野鴛鴦。”
“愛的李斯貝特,”克勒韋爾擺好了姿勢,“你瞧,把一個蕩婦變做一個烈女,只消引起她的熱情就行!……”
“我不是老跟你說嗎,女人就喜歡你這樣的風流胖子?”
“要不然她也太沒有情義了,我在這兒花了多少錢,只有葛蘭杜跟我兩個人知道!”
說罷他指了指樓梯。葛蘭杜原想在屋子的裝修上(克勒韋爾還以爲是自己的創作呢),跟走紅的建築師克萊雷蒂——他是替埃魯維爾公爵設計約瑟法公館的——見個高下。可是克勒韋爾對藝術一竅不通,象所有的布爾喬亞一樣先把費用限製了。一切都得照工程細賬去做,葛蘭杜就無法實現他建築師的理想。約瑟法公館跟獵犬街公館的不同,就在于一個是每樣東西都有個,一個是俗不可耐。凡是你在約瑟法家欣賞的,在任何旁的地方都找不到;而在克勒韋爾家輝煌耀眼的,隨
都可以買得來。這兩種奢華之間有著百萬金錢的鴻溝。一面獨一無二的鏡子值到六千法郎,由廠商製造而大量生産的只值五百。一座真正布勒手造的大吊燈,在拍賣場中值到三千;用模型翻出來的同樣的東西,一千或一千二就可買到:在考古學上,前者有如拉斐爾的真迹,後者只是臨本。一幅拉斐爾的臨本,你又能估它多少價錢?所以,克勒韋爾公館是市儈擺闊的標本,而約瑟法公館是藝術家住宅最美的典型。
“我們打過了架,”克勒韋爾走向他的未婚妻說。
瑪奈弗太太打了鈴。
“去請貝蒂埃先生,”她吩咐當差,“請不到就不准你回來。”然後她摟著克勒韋爾:“我的小老頭,要是你成功了,咱們的吉日就得延期,耽擱我的幸福,還得大大的鋪張一番;既然全家反對這頭事,那麼朋友,爲了
統關系,一切應當從簡,尤其新娘是一個寡婦。”
“我可是相反,我要擺一擺路易十四那樣的大場面,”最近克勒韋爾覺得十八世紀太渺小了。“我定了新車;有老爺的,有太太的,都是漂亮的轎車,一輛是大型的四輪馬車,一輛是華麗的敞篷輕便馬車,座位之妙,就象于洛太太一樣抖啊抖的。”
“啊!我要?……怎麼,你現在不做我的綿羊了?不行,不行。我的小鹿兒,你得照我的意思辦。今天晚上咱們簽婚約,不用請外客;然後,星期三,咱們正式結婚,真象人家私下結婚一樣,用我可憐的母的說法。咱們穿得簡簡單單的,到教堂望一場彌撒。咱們的證人是斯蒂曼,斯坦蔔克,維尼翁和馬索爾,全是風雅人物,好象是偶然闖到區政府的,爲了我們臨時去參加一次彌撒。你請區政府的同事做主婚,例外的定在早上九點。彌撒定在十點,十一點半我們可以回家吃飯了。我已經答應客人,不到夜晚決不散席……我們請的有畢西沃,你的老夥計比羅特裏·杜·蒂耶,盧斯托,韋尼賽,萊翁·德·洛拉,韋爾努,都是頂兒尖兒的風雅人物,根本不知道我們結婚;咱們把他們弄得莫名其妙,大家喝醉一次,教李斯貝特也參加:我要她學一學結婚的玩意兒,讓畢西沃向她求婚,使她……使她去掉一點兒傻氣。”
兩小時功夫,聽瑪奈弗太太盡在那兒瘋瘋癫癫的胡謅,克勒韋爾不覺說出幾句極其中肯的話:
“這樣一個嘻嘻哈哈的女人怎麼會下流?瘋頭瘋腦,是的!
可是心術不正……嘿,得了罷!”
瓦萊麗在雙人沙發上教克勒韋爾靠在她身邊,問:“你孩子們說我些什麼呢?總是些醜話喽!”
“他們說你的喜歡文賽斯拉有點兒不清不白,歐,你這樣一個賢德的人!”
“我自然喜歡他啰,我的小文賽斯拉,”瓦萊麗叫著藝術家,捧著他的頭吻了吻他的額角。“可憐的孩子,無依無靠,沒有財産!還要給胡蘿蔔的長頸鹿瞧不起!你瞧,克勒韋爾,文賽斯拉是我的詩人,我公開的喜歡他,把他當做我的孩子一樣!那些正經女人到
只看見壞事。哼!難道她們不能安安分分守著一個男人,不去傷害別人嗎?啊,我象一個百依百順的孩子,再也不希罕什麼糖果了。那些可憐的女人,真是白活!……又是誰這樣糟蹋我的呢?”
“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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