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他走進大廳,他上樓回房間去,我則在下頭等著。喜悅·羅林正在櫃臺後面,把東西從抽屜裏一樣一樣拿出來,放進一個皮箱裏。她雙眼紅腫,面蒼黃,仿佛失了血一樣。
“他把我開除了,”她的聲音很平板。“我在這兒幹了十五年,而他要我十五分鍾之內就卷鋪蓋走路。這地方還是我替他撐起來的。”
“我相信他會再考慮的。”
“你不了解雷斯。自從他開始賺大錢以後,他就變得高高在上,霸氣得很。他自以爲是上帝,而且愈來愈嚴重。他老爸的農場正好在石油城跟凡德堡空軍基地中間,這只是他運氣好,可是他以爲這全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功勞。現在,他更以爲他可以就這樣把人趕出大門。”她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手在發抖。“我需要這份工作,我還有個上學的兒子要養。”
“他拿什麼理由開除你?”
“沒有理由,可是你知道原因的,我也知道。我剛才真應該把蘇珊捆起來才對。他怪我,那是因爲他沒那個膽量去責怪真正應該負責的人——他自己跟他太太,他們才是把她養大的人。我可以告訴你,蘇珊的——”
她的臉凝成一種訝異的神情,像是聽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而大吃一驚。她不再開口,于是我想辦法引她說話。
“葛蘭多太太到底是什麼出身?”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爸爸是個建築工人——砌牆灌泥的——她小時候一直跟著他們在加州到
跑。她嫁給雷斯的時候,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她高中還沒畢業,他就把她弄來了,而他那時候已經是中年人了。”
“我注意到他們年齡差很多,我還覺得納悶,她怎麼會嫁給他。”
“她不得不嫁。”
“你是說她懷孕了?那倒很尋常。”
“還不只是因爲懷孕——還有更多的原因。她跟一幫從聖德瑞莎來的不良分子鬼混,那些人偷了雷斯的車。當初如果他去告她,她可能早就被關起來了。其中有一個就被抓去關了。”
“你是說艾爾·席納嗎?”
她的臉一沈。
“你一直在矇我!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
“我只知道一點,不過我昨天碰到了艾爾·席納。你怎麼會認識他呢?”
“其實我不認識他,他只是上個星期到這兒來過。我對人的長相記得很清楚,我記得他以前也來過。他想知道上哪兒去找她。”
“找葛蘭多太太?”
“兩個都找。”
“所以你告訴他了?”
“沒有,我沒告訴他。可是他們家的地址又不是秘密,洛杉礬地區的電話簿裏就有。”她接著說:“我連這點都沒告訴他。”
“你剛才說他以前也來過這裏?”
她的目光飄向遠。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他還是個年輕小夥子。我自己那時候也沒這麼老。”
“是多久以前?”
“我想想看,我才剛來這兒工作不久,蘇珊那時候才三歲左右……一定超過十五年了,至少有這麼久。”她扮了個鬼臉。“這個禮拜我應該待在家裏的,只要那個人經過,就會帶來麻煩。”
“他十五年前帶來了什麼麻煩?”
“我不怎麼清楚。他要找雷斯講話——我想他是想借錢。可是他離開以後,這裏就鬧得天翻地覆,雷斯跟他太太吵得一塌糊塗。”
“他們爲什麼吵架?”
“我不知道——我只聽到他們彼此大吼大叫,你得自己去他們那幾套出來。不過,可別說是我說的,我還得靠那個混蛋寫推薦信。”
葛蘭多在樓梯頂端叫我。我步上樓梯,心裏有振奮。現在我已經知道瑪蒂·葛蘭多的背景了,我很盼望再次看到她。
那間套房的擺飾顯示一種廉價的豪華。她坐在一張過于膨厚的椅子上,雙交叉在前,臉上抹著新畫的濃妝。
我再次驚訝于她態的美麗優雅。無論她擺出什麼姿勢,似乎都能把她周遭的房間裝點出條理,就如同是一盞燈或是一團火。可是她的眼眸卻是緊張而冷漠的。那對眼睛穿過她上了妝的面具注視著我,仿佛她昨晚過得不適意,是我的過錯一樣。
她伸手過來,邊握我的手邊說:
“你一定要把蘇珊找回來,她已經離家三天,我受不了了。”
“我盡力而爲。”
“雷斯說她正要到蘇薩黎多去,是嗎?”
“很有可能。我現在就是根據這個假設行事,或許你能夠幫忙。”
“怎麼幫?”她帶著熱切的姿態把身子傾向我,可是眼神依舊。她的雙眸似乎精疲力竭,好像正看著自己的人生重新來過一次。“我能做的我都願意去做,我是說真的。”
她的聲調變得比較粗放,似乎染上了周遭環境的氣味。
“你認識愛倫·柯帕奇嗎?”
她用目光探了她先生一眼,又回到我臉上。
“很奇怪,你竟然會問我這個。我剛才還想打電話給她呢。”
“爲什麼?”
“她就住在蘇薩黎多。”
“她是用什麼名字登記的?”
“愛倫·蘇東。她是個藝術家,一向用的就是這個名字。”
“她自稱是個藝術家,”她先生說。“根本就是騙人的。她連畫筆都不會拿。”
他的聲音噎住了,臉也氣紅了。我不知道他對愛倫·蘇東生氣是事出有因,還是單純的把怒氣發在她身上。
“你看過她的作品嗎?”我問。
“我們看過樣品。她今年夏天寫信給我們,說要賣畫給我們,所以我寄了一些錢過去,她就寄來一幅畫。”
“那幅畫在這裏嗎?”
“我把它扔了。那幅畫根本就是垃圾——它只是個要錢的借口。”雷斯說。
“才不是,”他太太說話了。“她說她給我們優先選擇權。”
“什麼優先,根本沒有人在排隊。”
我轉頭看她,問道: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愛倫?”
她緊張兮兮的看看她丈夫。
“她以前是我的導師。你說是不是,雷斯?”
他沒回答她,他似乎仍沈浸在自己郁郁不樂的情緒裏,自顧不暇。
“她是傑瑞·柯帕奇的,”我說。“這你知道嗎?”
“不知道。”她又看她先生一眼。經過一陣尴尬的停頓後,她又說:“我的意思是,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雷斯在他太太和我之間走來走去,然後像個檢察官似的站在她前面:
“是不是你邀請傑瑞到我們家來的?”
“是又怎樣?那不是很好嗎?”
“好個屁!你看看,現在變成什麼樣子。是誰叫你這麼做的?是不是她?”
“這不關你的事。而且,你不要這樣指桑罵槐亂罵我。”
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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