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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只有這幾個人來?”我站在零零落落的舞臺上怒吼道。“又不是要你們參加敢死隊,夜襲拿破侖的寢宮,只不過要你們這些演奏家開演奏會而已!”
交響樂團的四十名成員中,只有十八個人來練習。
我轉身面向正在鋼琴後研讀《傑菲特戀魔與卡拉丁教派僧侶考》的徹爾尼。
“聖布瑞吉德紀念日(st·brigid,a·d·453一523。愛爾蘭修女。樂善好施。被尊爲“愛爾蘭的馬利亞”。紀念日爲二月一日。)已經過了吧。”
徹爾尼連頭都沒擡,若無其事的說:“今天既不是聖布瑞吉德紀念日,也不是夜襲拿破侖寢宮的日子。”
“那其他團員爲什麼沒有出現?”
“因爲受到壓力。不敢來參加您的演奏會。”舞臺上的法號手說。“那個意大利人說,誰敢來演奏貝多芬的作品,就會被逐出宮廷樂壇。”
我皺緊眉頭,臉上所有的皺紋好像都擠到鼻頭上來了。
“葛羅哲斯基,那你來幹什麼?”
“來吹法號呀。反正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就聽薩利耶裏的話,在維也納苟延殘喘,要不然就到別的城鎮,雖然清苦但率
的活下去。後者比較適合我。其他的人也這樣想。大家打算把這次表演當作在維也納的告別演出,讓那個小意大利人瞧瞧我們日耳曼人的骨氣。”
其他團員神此不特別凝重,漫不在乎的點頭回應葛羅哲斯基的話。
聽到這番話,我原本應該感激涕零,好好發表一篇演說,感謝大家在刨造音樂史上的努力與貢獻,但又及時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爲徹爾尼露出諷刺的笑容,潑了我一盆冷。
“而旦我們還沒有領到薪,掉頭就走也不是辦法呀。”
“卡爾。你這個人實在缺乏理想。”
“是嗎?那您請大家喝一杯如何?這麼感動的場面還不肯掏腰包,太不夠意思了。”
“我看到小冊子的內容唆。”
徹爾尼連忙阖上小冊子。我早就看穿了,那本小冊子封面正經八百,但內容最多是“咪要把我送進修道院”之類無聊的玩意。
我把總譜往鋼琴上一丟,從椅子上拿起外套,說:
“各位來製造樂器聲音的,請繼續練習。葛羅暫斯基,別再吹到一半就沒氣了!”
“是樂器不好。我已經訂購了一把新的。正式表演時會用新的吹。”
“你還有秘密武器呀。貨到了以後。別忘了先拿給我看……徹爾尼。你來指揮。”
“老師,您要去哪兒?”
“去找那個意大利種。”
“我陪您去。”
“你給我好好練習。”
“您一個人可以嗎?”
“你在擔心我嗎?”
“您幹萬別怒不可遏,拿刀刺殺薩利耶裏喲。殺害宮廷樂長犯人的弟子,會有損我的資曆喲。”
“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句話……”
“什麼話?”
“你可以放棄鋼琴了!”
還沒走出門,就看見代理總管班瑞德揮動雙手,在走道上擋住我。
“您要是無法演出,可要先通知我們。我們要趕快找人遞補。”
“開玩笑,我貝多芬的演奏會怎麼會隨意取消!你給我閃開!”
我把他推開,向外走去。
薩利耶裏的宅邸坐落在蓋勒巷的海法史多法。以豪華有余、格調低俗馳名。雪白的牆璧上貼滿金的鑲版和各種金碧輝惶的裝飾,天花板上還吊著一大堆好像隨時會掉下來的
晶燈,搭配地板上大量的紅褐
地毯。怎麼看都不像音樂家的住所。
薩利耶裏不在家。他的愛人凱特琳娜·卡巴莉莉個頭比我還高。挺著長長的下巴俯看著我說:
“他到斯威登男爵家去了。”
我心中升起一不祥的預感。但想到交響樂團團員眼睜睜的目送我出來,我總不能無功而返。
于是,我義無反顧的轉身走向瑪麗亞拯救街。
男爵和薩利耶裏都在高牆圍繞的中庭中,眼前有一盆火,不過既不是在焚燒禁書,也不是在動私刑死巫婆,而是因爲最近流行在戶外用餐,他們正在准備餐點。
男爵穿了一件皮飾外套,薩利耶裏爲了讓脖子看起來比較長。穿了一件高領上,光這樣就已經有礙呼吸了,他還在上面系了一條絹領帶。不用說,這是時下最流行的打扮。
兩個人一看到我進來,說了一句話,我立刻後悔沒把徹爾尼帶來,因爲我聽不見。
“對不起,請說大聲一點。”
我側起左耳傾聽,薩利耶裏滿臉不屑和輕蔑,把話說了一遍。
“我們很忙,路德維希。”
“我也是。”
“那感情好,我們就此別過吧。”
這怎麼行?我抓住他的手腕。
“你幹什麼?”
“原來准備參加我這次演出的交響樂團員。竟然都沒來練習。”
“你確定那些曲子值得練習嗎?”
“作曲家本人很確定,維也納人怎麼想就不知道了。”
“就是說啊,貝多芬。輕快、明亮的音樂才是維也納的主流,像你那種厚重、充滿大道理的曲子,自然不受歡迎,怪不得團員要溜之大吉。”
“對呀,何況還受到來自宮廷的壓力。”
“什麼?”
“您不是說過,不准他們參加我的演奏會嗎?”
“誰?我?沒這回事。我只是說,貝多芬的音樂和宮廷音樂不同路罷了。”
這位宮廷樂長又小聲辯解了幾句,但我根本聽不到,于是幹脆打斷他。
“我話先說在前面,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上臺,我也要舉行這次演奏會……”
斯威登男爵用火棒攪著火盆,息事甯人的說。
“貝多芬,你還沒有吃飯吧。我們正在烤肉,我幫你拿一份來。”
男爵說完。消失在廚房門後。薩利耶裏將多凱酒注入酒杯,繼續說。
“你不是有個入室弟子叫卡爾·徹爾尼嗎?……我的弟子中也有個人十分敬佩你……希望你別多管閑事。招惹我的弟子。”
他用一種優稚。但卻惹人嫌的動作舉杯喝酒。
“我是指舒伯特。他是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你千萬別毀了他。說起來,徹爾尼原本是胡麥爾的弟子吧。年輕人如果只知道追求新奇的刺激,怎麼能以宏觀的視野來看音樂呢?爲師的應該在這方面多下功夫。”
凝視著玻璃杯中的液,薩利耶裏不由得雙頰緊繃。
“再好的酒。如果放久變酸。就不好喝了。你知道怎麼才能把酒變甜嗎?”
我很懊惱。不知道他是不是話中有話。可是想了半晌,才發現其實這句問話別無深意。我設法擺出一張撲克臉,沒好氣的說:“我又不是賣酒的。”
“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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