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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會預計下午一點半開場,兩點演出。團員從上午就陸陸續續出現,參加排練。
我沒有什麼心情,隨他們去練習。
我絕對不是一個做事半途而廢的人。相反的,我經常過分執著,死不認輸,有時固執得幾近異常。姑且不論好壞,這樣的格造就了今天的我。
按照以往的習慣,不管樂團的表現多麼令人絕望,我一定會指導他們練習到開演前的最後一刻。徹爾尼等知我甚深的學生,早就看穿其實我只是放心不下,在那兒硬撐場面。
但是,這次我們的立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換成徹爾尼在那兒一面彈琴,一面設法拉拔樂團,做出恰如其分的表現。
協奏曲中。樂團的演奏不能太突出,才能烘托出鋼琴絢爛高超的技巧。所i胄的協奏曲,就是獨奏樂器和交響樂團間的競賽,要在互相呼應中創造張力,呈現曲子的流轉。
如果樂團表現欠佳。鋼琴自然會受到影響。兩者必須在對等的技巧和一致的诠釋下演奏,才不會讓良競爭變成互扯後
。
照理說,我這個作曲家兼指揮應該負責控製鋼琴和樂團,但我卻故意站在一旁看熱鬧。
劇院的代理總管班瑞德走進會場,看到我之後走過來。
“貝多芬老師,您這次怎麼變成主張禁慾的斯多葛學派的信徒了?”班瑞德瞄一瞄舞臺上的練習情況,再看看默不作聲的我,非常意外的說。
“我想讓弟子嘗嘗痛苦練習的滋味……我可是用心良苦啊。觀衆還算多吧?”
“外面隊伍排得很長呢。”
我松了一口氣。
“啊,老師的崇拜者也來了。”
我順著班瑞德的視線,看到一個胖嘟嘟的少年姑在後臺入口旁。發現我沒意思往前走,他緊張兮兮的走到我身旁。
“嗨,舒伯特。怎麼了?”
“薩利耶裏老師被法軍逮捕了。”
他轉頭往後看,果然,有幾個穿著軍服的男子夾著表情僵硬的宮廷樂長,站在不遠。
“您是貝多芬先生?”一位軍官大聲用流利的德語問。他的肺滔量之大,使樂團遽然停止演奏。“我是法軍執政部的理諾丘中尉。我們逮捕了宮廷樂長安東尼奧·薩利耶裏。”
“這種事,有必要特別來向我報告嗎?”
“我們想傳喚您問個話,已經准備好傳票。”
“爲什麼要傳喚我?”
“我們希望您能夠交出金笛子。聽舒伯特說,它在您手上。”
舒伯特戴著眼鏡,大氣都不敢喘地注視事情的發展。樂團團員的表情也差不到哪裏去。
“金笛子我已經允諾送給別人了。”
“大師。我們可以以執政部之名取消今天的演奏會喲。”
舞臺上一陣騒動。只有徹爾尼不爲所動,繼續彈琴。我朝著他的側面大叫:“卡爾,去拿來!”
當!他用一個主和弦結束了旋律,站起身來。
舞臺後面有一個經年末用的大風琴,並排嵌在牆壁上的管子已經鏽腐。徹爾尼抽出其中一根管子,取出裏面的笛子
“真是個與衆不同的保險櫃。”那個自稱理諾丘的中尉苦笑道。
笛子映照著舞臺的蝕光,閃動著如火焰般的金光芒,傳聞有一些名樂器中蘊含著難以形容的魔力。或許這一把充滿懸疑的笛子,也應該列人這類樂器的清單中。可惜這把笛子從完成的那一天起,就背負了見不得光的命運,沒有人會將它視爲珍寶。好好收藏。
接下樂器,理諾丘中尉面對我說:“麻煩您跟我到法軍總督府去一趟。”
他的帽子戴得很深,眉毛以上全被遮住,只能看到臉的下半部。可能是因爲臉頰較大,他的聲音有些混濁。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舞臺上的團員開始不耐煩。
理諾丘中尉動了動臉頰,但並末轉頭朝向舞臺。反而是薩利耶裏趁機大叫:“你們一定搞錯了,你們沒有理由逮捕我。”
我面無表情的說。“快開場了。我是指揮,不能離開劇院。”
“那麼。…一。”理諾丘中尉環顧四周,感受到會場的氣氛後。說:“如果附近有個可以問話的房間也行。我只是想聽聽您的說法:“,
“三樓的總管室如何?”
“很好。”
我催促他們前往總管室時,代理總管追過來說:“剛才我瞄了一眼,室內亂七八糟,但又不像遭過小偷……”
“早上劇院管理委員會的人來過,說是因爲新舊總管交接,來整理東西什麼的。”我立刻阻止班瑞德繼續發言或跟過來,同時回頭對徹爾尼說,“卡爾,讓觀衆進來吧。開演前我一定回來。”
“祝您早歸。”
上樓時,薩利耶裏仍喋喋不休的低聲抗議,不停的搖頭。
打開總管室,只有理諾丘、薩利耶裏和我三個人進去,其他士兵守在門外。
室內的確到都堆著東西。
“這原來是席卡奈達的辦公室,整理起來簡直就像搬動整座倉庫一樣工程浩大。”我一面解釋一面指著裏面的小房間說:“還是到那一間比較好。”
裏面的房間雖然有一點暗,總算還有幾把待客用的簡陋椅子和一張靠牆放置的小桌子。
“好吧。我們就按照貝多芬先生的期望,盡量在開場前完成訊問,請兩位合作。”
話剛說完,薩利耶裏就怒不可遏的大吼,“你最好先去問問上級長官,他們已經做出決議,不動我一根汗毛。”
“決議?有關什麼的決議?”
“我不必告訴你。”
“那麼,貝多芬先生呢?您是否可以告訴我有關這把金笛的事?”
我窺看薩利耶裏的臉,開口說道:“一七九○年二月,皇帝約瑟夫二世駕崩。這個笛子可以解釋他的死因。簡單的說,皇帝在自己的工作房裏爲樂器鍍金,結果
銀中毒而死。這是事實,無庸懷疑。不過,建議皇帝爲樂器鍍金的……就是這位薩利耶裏大師。”
“是這樣嗎?”
薩利耶裏憤怒不耐的點點頭,說,“我建議皇帝陛下鍍金是事實,但那不是我個人的主意,只是遵從考尼茲宰相的命令。當時皇帝公開宣稱‘朕爲天下第一公仆’,在奧地利很不受歡迎。”
“考尼茲宰相已經離世,死無對證。”
“對,他十五年前就死了。可是命令他這麼做的人還活著,那就是教皇庇護七世。”
“越說越有趣了。不管是誰的命令,暗殺啓蒙君王約瑟夫二世,可是重大的反革命罪行喲。”
“別傻了。這種事公諸于世,對拿破侖也沒什麼好。到時候,不管是你還是你的長官。都會吃不完兜著走。”
“哦?”理諾丘對他的威脅噬鼻以待。我決定代
替中尉提出質疑。
“莫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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