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索說,他可能會讓我在布萊克一案的聽證會上,擔當部分的答辯任務。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漫不經心,好像一個角在臺上短短的旁白,但我卻因此而大半夜無法入眠。我不知道這是否僅僅是聰明的導師慣用的那種虛張聲勢,但跟與戴克合夥相比,這件事更使我擔心。
我到達特魯蒂飯店時,天還未亮。我是那兒的第一個顧客。咖啡正在煮,糖納子還很熱。我們聊了幾句,但她有事要忙。
我也有事要忙。我沒有讀報,就忙不疊地低下頭來看我的筆記。我不時擡起頭來,透過窗玻璃望著空空的停車場。我睜大眼睛,以便能發現坐在沒有標志的汽車裏的特工人員,像電影上一樣正吸著不帶濾嘴的香煙,喝著淡而無味的咖啡。有時候,戴克絕對可以信賴;有時候,他卻又像他的外貌一樣古怪。
他來得也很早。他在7時過幾分買了咖啡,溜到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這時,店裏的顧客已經半滿。
“喂?”他說出了第一個詞。
“咱們試1年,”我說。我已決定和他簽一個協議,有效期僅爲1年。而且協議上還得有一條款,明確規定:任何一方如不滿意,可以從通知對方之日起,30天後終止協議。
他那幾顆發亮的大板牙,立即龇了出來:他無法掩飾激動的心情。他隔著桌子伸出右手讓我握。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意義巨大的時刻。但願我能有和他一樣的感受。
我還決定勒緊他的缰繩,不讓他去追逐每一場災難。只要努力工作,盡心盡意地爲客戶服務,我們定能賺到足夠的錢,過一種像樣的生活,而且還有希望發展壯大自己的事業。我將鼓勵戴克努力學習爭取通過資格考試,取得律師執照,以更高的敬業精神從事這一職業。
這一切,當然,得一步一步進行。
而且,我也不會過于天真。指望戴克會遠離醫院,會和指望一個酒鬼遠離酒吧一樣困難,但我至少要盡力而爲。
“你把檔案弄出來啦?”他低聲問,眼睛望著門口,這時正有兩個卡車司機跨進門。
“是的。你呢?”
“我這個星期一直在把東西悄悄地向外移。”
我不想再聽這一類話,便把話題轉到布萊克一案的聽證會上,可戴克卻又把它拉了回來,繼續談論我們新的冒險計劃。我們于8點鍾步行會事務所。戴克對停車場上的每輛車都要瞟一眼,仿佛它們裏面全都塞滿了槍手。
8點15分,布魯索還沒有來事務所。戴克和我就德拉蒙德答辯書中的論點談了談。這裏的牆洞和電話都被人裝了竊聽器,除了法律,我們什麼都不敢談。
8點半,還是不見布魯索的蹤影。他昨天還特別說過,8點鍾要來把案卷過一遍呢。黑爾法官的法庭在市中心區謝爾比縣法院,從這兒去汽車要開20分鍾,何況路上會不會塞車誰也說不准。戴克猶猶豫豫地撥通了布魯索公寓的電話,電話沒人接。女秘書德魯說,她8點鍾就在等他了。她打了他車上的移動電話,還是沒人接。他或許會直接去法院,在那兒等我們,她說。
我和戴克把案卷塞進公文包,于9點差一刻離開了事務所。他說他知道一條捷徑,所以由他開車,我則在一旁渾身冒汗。我的手又又
,喉嚨發幹。今天這個聽證會,要是布魯索幹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事實上,我將恨他一輩子。
“放松點,”戴克說。他伛偻著身子,縱著方向盤,彎彎曲曲地繞過一輛輛汽車,穿過紅燈。連他都能看出我是多麼緊張多麼害怕了!“我肯定布魯索會來的。”他盡管嘴上這麼說,但口氣卻沒有絲毫信心。“而且即使他萬一不來,你也會幹得很漂亮,不就是辯論一個申請嘛,陪審團又不到場。”
“你閉上嘴,只管開你的車,戴克。當心,別把我們兩個的小命報銷掉。”
“火氣不小,火氣不小哇。”
我們已經到了車馬龍的中心地帶。我看看表,嚇了一跳。已經9點啦,真的。戴克從兩個行人身邊擦過,把車拐進一個小小的停車場。“看見那邊那扇門嗎?”他用手指著法院的一角說。謝爾比縣法院是一座龐大宏偉的建築,面積占了整整一個街區。
“看見了。”
“進門以後上一段樓梯,右手第三個門就是法院。”
“你認爲布魯索會在那兒?”我問,聲音相當微弱。
“肯定在,”他說,言不由衷。他猛踩刹車,將車停在路邊。我跳出汽車拔就奔。“我停好車馬上就來,”他在我身後喊道。我躍上一段
泥臺階,沖進門,又奔上另一段臺階,眼睛一眨,人已經站在法院大廳之中。
謝爾比縣法院大樓盡管修建已經很久,但由于精心維護,莊嚴宏偉,氣勢如初。清一式的大理石地板和牆壁,紅木的雙扇門擦得锃亮。寬闊的走廊幽暗寂靜,兩側放著木頭長凳,牆上挂著成就卓著的法學家們的照片。
我放慢腳步,走到哈維·黑爾法官大人的法庭前。門旁的一塊銅板上寫著:巡回法院第8庭。
法庭外面不見布魯索的蹤影。我推開門朝裏面瞧,立馬明白:我瞧不著他那又高又大又肥又胖的身。他不在裏面。
但法庭裏並非空無一人。我的目光順著鋪了紅地毯的過道,越過一排排擦得锃亮鋪著坐墊的座椅,穿過低矮的彈簧門,我看見有不少人正在等著我。在一張又高又大的紫紅皮椅上,高高在上地坐著一個身穿黑袍令人討厭的家夥,他正滿面怒容地望著門口。我想這准是哈維·黑爾法官。他身後的牆上有一只挂鍾,在無聲地宣告時間已是9時12分。他一只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的指頭在不耐煩地敲著桌面。
在我的左側,在將聽衆席與審判席、陪審團席和律師席隔開的欄杆外面,我看見坐著一群人,正眼巴巴地恭候我的到來。我驚訝地發現,他們的外表和服裝全都一模一樣:短頭發,黑西裝,白襯衫,條子領帶,鐵板面孔,外加無恥的冷笑。
室內鴉雀無聲。我覺得自己好像是擅自闖入了一個禁區。連法庭書記官和法警,似乎都在對我側目而視。
我腳步沈重,膝蓋發軟,懷著低到零度的自信心,推門走進法庭。我喉嚨發燒,語言幹巴無力。“對不起,先生,我是來出席布萊克一案的聽證會的。”
法官的表情依然如故,手指頭在桌面上照敲不誤。“你是誰?”
“呃,我叫魯迪·貝勒。我在布魯索·斯通事務所工作。”
“斯通先生在哪裏?”他問。
“我不太清楚。他本應該在這裏等我的。”在我左邊的律師堆裏,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但我無暇理睬。黑爾法官的手指停止了敲擊,身挺了挺,失望地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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