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紙項鏈第23章上一小節],連回家都成了問題。
她躊躇在門外的灰渣路上,一腳高一腳底的滋味實在難忍,想坐在馬路沿上歇歇,剛坐下又跳起來,泥板比烙餅鍋還燙,她只好縮在高牆下蔭涼裏。這時,腰間的bp機呼喚起來,她認出是何全在呼叫,朝勞教所門口走了幾步,又停下,退回到蔭涼裏。
她真有些後悔當初搭報社的車來這裏了,如果沒有當初,何必今日呢。即使遇到今日,又何必落到眼前這般地步?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壞得還不夠徹底,關鍵的時候就考驗出心眼是不是黑到家了;或者說她在做人方面還不夠成熟,不具備當機立斷,心冷如鐵地面對生活,那樣一種完美的素養,說到底還是涉足殘酷人生膽子太小了。這樣想著,她對自己産生出沮喪和鄙視。仰望蒼蒼藍天,她想自己大概一輩子也改不掉這致命的弱點了;在監獄漫長的日子,她曾無數次地悔恨,發誓過,重新塑造一個自己……
一輛轎車緩慢地,悄沒聲地駛近,白雲紅牆在流線型車身上流淌過。
車裏坐著的郭永晟看著牆蔭下靠著的女人;王颢仰望天空,保持著靜止像一尊壁上浮雕。他揿了一下喇叭。
王颢身震動了一下,發現身邊停的車。
王颢驚恐的一瞥,使郭永晟准確無誤地回憶起當初丟下收錄機抱頭鼠竄的那個女人。
轎車貼牆停泊,堵塞住王颢躲藏的路。郭永晟從前車門下來,輕松地拍打著兩只手,不失紳士風度地微微含笑,走到背貼牆壁的王颢跟前;從王颢慌惑不安的眼神裏,他猜出她還沒弄清他緊追不舍的意圖。
郭永晟一言不發,停在車頭。
郭永晟越是和藹微笑,王颢越是慌,手指已摳進牆縫裏,問:“幹嗎老跟著我!”
“這得問你自己。”郭永晟平靜地說。
“我問你幹嗎老跟著我?!”
“你該先問問自己幹了哪些非得讓人追著不放的事。”
“我不許你再跟著我!”這回王颢在吼,拍擊著車頭,又朝輪胎狠狠踢去,“我們的事已經完了,誰也不欠誰的!”
“是嗎?”
“我不想再理你!”
“那就看看這個。”郭永晟從公文袋內取出一份文件,拍在車頭護蓋上,微笑著看著這裏,手指輕輕一彈,文件便順著護蓋刷地溜過來,正好停在王颢手底下,伴隨著一句話:“我也想像你說的那樣,可有人不樂意。”
王颢撿起文件,上面打印著是綏芬河市紡織品貿易中心的起訴書。她看了一眼郭永晟,開始認真地,一行行往下看。
郭永晟點著煙,靠在車頭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樣。
一輛牛車吱吱扭扭晃過來,車上坐著個皮膚黧黑的農家婦,腳底下踩著化肥袋子,趕車老漢在距離轎車還有一段距離就用鞭杆不停地捅牛,套裏的牛頭低得幾乎貼在地面,脖子來回晃動,潤潤的嘴
垂下一絲涎粘兒,悠蕩來悠蕩去纏綿不斷。
牛車緩緩地從郭永晟身邊駛過。
王颢看完最後一頁,把起訴書合上,垂著的眼皮往上一翻,口氣輕率地說:“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想,這話你應該到法庭上去說。”郭永晟微笑回答。
“我憑什麼去法庭,人家告的是你!與我毫不相幹!”
“你是不是漏看了其中的部分。”
“一個標點也沒漏,人家告的是你在産品質量上弄虛作假,我還得告你事先就欺騙了我,庫裏的貨與交給我的樣品根本不符,可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王颢的拳頭擂在車頭,咚咚震響。
“你要是把我的車砸壞了我可叫你賠!”
“賠你坐著!”
見王颢漲紅了臉氣急敗壞,郭永晟不急不忙地說:“這麼說,你在外邊坑蒙拐騙也是我讓你幹的了?”
王颢瞪了郭永晟一眼,然後眼皮翻起,不回答他。
“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你了,從實際利益上講,不管合法不合法吧——我也許有不合法的地方,你幹的也不盡全都合法——從雙方利益出發就不必太追究了,咱們是一根線上拴倆螞蚱,現在還遠不是較勁打架的時候,我們應該坐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如何打贏這場官司,也許還來得及,你說呢?”
“你少咱們咱們的,人家告的是你瑪利亞公司郭經理!”
“可這裏面多提到你呀,是你推銷了這批貨,對吧?”
“誰推銷過?我沒幹!”王颢朝著車頭又是一巴掌。
郭永晟嚇一跳,想到這個女人從沒在自己手裏拿走一分錢,也沒留下什麼證據,開始自己還暗自得意認爲賺了,看來這女人想的倒是比自己遠,到頭來做辣的還是自己。
“讓我走!”王颢順著車身與牆之間的空隙移動,打算身,郭永晟跟著堵上來。王颢轉身朝相反方向去,郭永晟又跟過來。
“走可以,等過了明天。明天是開庭的日子,明天以後愛去哪裏去哪裏……”
王颢搶在郭永晟前邊縱身一躍,不料腳底下一深一淺失去平衡,幸虧被趕上來的郭永晟扶住。
“你幹嗎你放開我!”
王颢掄起胳膊抽出身,卻被郭永晟繞到面前堵住。
“你再動手動腳我喊人啦!”
“喊吧,反正我不能再讓你溜了。”
王颢掙了幾次。竟不敵郭永晟一條胳膊的力量。郭永晟也不碰她,只是把胳膊攔在轎車與牆之間擋住,不讓王颢過去。王颢喘籲著,光剩下瞪著眼珠怒視的力氣。
“放開我,有人來了!”王颢低聲提醒。
勞教所裏的門警聽到外面動靜,站到門口朝這裏張望。
王颢停止掙紮,順從地靠在郭永晟胳膊窩裏。
“喂,你們那裏怎麼了!”托著紫砂泥壺的那個沖這裏喊。
郭永晟怔了一下,小聲問:“你們認識?”
“他是我哥,專門管犯人的。”王颢小聲說,又沖門口的兩個人說,“馬中隊長回來了嗎?”
兩個人正在低語,看來要過來幹涉。
“你還有這麼大年紀的哥?”郭永晟故意問。
“咱們走吧?”看見兩個警衛朝這裏移動,王颢說。
他們鑽進車內啓動引擎,兩個警衛不再走了,站在勞教所門口與轎車之間的灰渣路上朝這裏看。
“這是往哪兒開?”王颢問。
郭永晟也不回答,握方向盤打出倒車,在灰渣路口調轉車頭,然後踩油門挂檔,駛向公路;兩名門警驚異地看著轎車擦身邊疾駛過。
“你往哪兒開你停住我要下去!”轎車沿著灑滿白楊樹的公路奔馳時,王颢急躁起來。
郭永晟打開車內收音機,正巧當地電臺在放惠德尼·休斯頓的歌曲,郭永晟朝王颢投去狡黠的一瞥。
王颢正在火頭上,並沒在意,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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