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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第二十八章 斯多葛主義

第2小節
羅素作品

  [續西方哲學史第二十八章 斯多葛主義上一小節]可以很窮,但又有什麼關系呢?他仍然可以是有德的。暴君可以把他關在監獄裏,但是他仍然可以堅持不渝地與自然相和諧而生活下去。他可以被chu死刑,但是他可以高貴地死去,象蘇格拉底那樣。旁人只能有力量左右身外之物;而德行(唯有它才是真正的善)則完全靠個人自己。所以每一個人只要能把自己從世俗的慾望之中解tuo出來,就有完全的自由。而這些世俗的願望之得以流行,都是由于虛假的判斷的緣故;聖賢的判斷是真實的判斷,所以聖賢在他所珍視的一切事物上都是自己命運的主人,因爲沒有外界的力量能夠剝奪他的德行。

  這種學說顯然是有邏輯的困難的。如果德行真是唯一的善,那末仁慈的上帝就必定只能專心一意造就德行了,可是自然律卻又産生了大量的罪惡的人。如果德行是唯一的善,那末就沒有理由要反對殘酷與不正義;因爲正如斯多葛派從不疲倦地指出的,殘酷與不正義是爲受難者提供了鍛煉德行的最好的機會。如果世界完完全全是決定論的,那末自然律就決定了我究竟是否有德。如果我是罪惡的,那只是“自然”迫使我成爲罪惡的,而被設想爲是由德行所賦與的自由對于我也就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德行竟致于一事無成的話,那末一個近代人的頭腦是很難對有德的生活感到熱情的。我們贊美一個在大疫流行中肯冒自己生命危險的醫務人員,因爲我們認爲疾病是一種惡,而我們希望減少它的流行程度。但是假如疾病並不是一種惡的話,醫務人員就很可以安逸地呆在家裏了。對于一個斯多葛主義者來說,德行的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某種行善的手段。但當我們采取更長遠的眼光時,最終的結果又是什麼呢?那就是現存的世界被火所毀滅,然後又是整個過程的重演。難道還能有比這更加奢糜無益的事情了嗎?在某一個時候,這裏或那裏可以有進步,但是從長遠看來則只能有循環反複。當我們看到某種東西令人痛苦得不堪忍受時,我們就希望這種東西總可以不再發生;但是斯多葛派卻保證我們說,現在所發生的將會一次又一次地不斷出現。人們恐怕要想到,就連那綜觀全局的上帝也終于必定會因絕望而感到厭倦的吧。

  與此相聯系,在斯多葛派的道德觀裏便表現著一種冷酷無情。不僅壞的感情遭到摒斥,而且一切的感情都是遭到摒斥的。聖賢並不會有同情心的感覺:當妻子或孩子死亡時,他便想著這件事情可不要成爲對他自己德行的障礙,因此他並不深深感到痛苦。友誼——那曾爲伊壁鸠魯所如此高度地稱頌過的友誼——當然也很好,但是它可絕不能走到使你的朋友的不幸足以破壞你自己神聖的安甯的地步。至于公共生活,則參與公共生活可能是你的責任,因爲它爲正義、堅忍等等提供了機會;但是你卻絕不可以被一種施惠于人類的願望所驅使,因爲你所能施的恩惠——例如和平,或者供應更充分的糧食,等等——並不是真正的恩惠;而且無論如何,除了你自己的德行而外,其他的一切都是與你無關的。斯多葛派並不是爲了要行善所以才有德的,而是爲了要有德所以才行善。斯多葛派不曾有過愛鄰如己的觀念;因爲愛除了在一種表面的意義上而外,是斯多葛派的道德觀裏面所沒有的。

  當我談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是把愛當作一種感情而不是當作一種原則來談的。當作一種原則,則斯多葛派也宣揚博愛;這種原則我們可以在賽涅卡和他的後繼者之中找到,或許他們是得之于早期的斯多葛派。這一派的邏輯所引到的學說,被它的擁護者們的人道精神給沖淡了;這樣他們實際上便比其他們若是能始終一貫的話,要好得多。康德——他是非常有似于斯多葛派的——說你必須對你的弟兄qin愛,並不是因爲你喜歡他,而是因爲道德律命令你這樣;然而我懷疑他在私生活上是不是能遵守這條教誡而生活。不談這些一般xing的問題,讓我們還是回到斯多葛主義的曆史上來吧。

  關于芝諾①,留傳下來的只有一些殘篇。根據這些殘篇看來,似乎他把“神”定義爲是世界的烈火心靈,他說過“神”是有形ti的實質,而整個宇宙就構成“神”的實質。特爾圖良說,按照芝諾的講法,“神”滲透到物質世界裏就象蜜滲透到蜂房裏一樣。據第歐根尼·拉爾修說,芝諾認爲普遍的規律也就是“正當的理xing”,是滲透于萬物之中的,是與宇宙政府最高的首腦宙斯同一的:“神”、心靈、命運、宙斯都是同一個東西。命運是推動物質的力量;“天意”或“自然”就是它的別名。芝諾並不認爲應該有祭神的廟宇:“建造廟宇是並不必需的:因爲廟宇絕不能認爲是很有價值的東西或者是任何神聖的東西。出于工匠之手的東西,是不會有什麼大價值或者神聖xing的”。他似乎和晚期的斯多葛派一樣曾相信過占星和占蔔。西塞羅說他認爲星辰具有一種神聖的能力。第歐根尼·拉爾修說:“斯多葛派認爲各種占蔔都是靈驗的。他們說如其有天意這種東西的話,那麼也就必定有占蔔。他們拿芝諾所說過的許多預言都已成爲事實的例子,來證明占蔔術的真實xing”。關于這一點,克呂西普說得非常明確。斯多葛派關于德行的學說雖不見于芝諾殘存的著作中,但似乎就是芝諾本人的見解。

  芝諾的直接繼承人阿索斯的克雷安德,主要地以兩件事情著稱。第一是我們已經看到的,他主張薩摩的亞裏士達克應該判chu不虔敬的罪,因爲他把太陽,而不是大地,說成是宇宙的中心。第二件事就是他的《宙斯頌》,這片頌詩的大部分是可以被波普或者被牛頓以後一個世紀中的任何一位受過教育的基督徒寫出來的。更具有基督教氣味的是克雷安德的短禱:

  宙斯啊,引導我;命運啊,請你

  引導我前進。

  無論你差遣我做什麼工作,請你

  引導我前進。

  我毫無畏懼地追隨你,哪怕是猜疑使我

  落後或者不情願,但我也一定永遠追隨你。

  繼承克雷安德的克呂西普(公元前280-207年)是一位卷帙浩繁的作家,據說他曾寫過七百零五卷書。他把斯多葛派系統化了而且迂腐化了。他認爲唯有宙斯,即至高無上的火,才是不朽的;其他的神包括日、月在內都是有生有死的。據說他以爲“神”並沒有參與製造惡,但是我們不明白他怎麼能使這和決定論相調和。在其他的地方他又依照赫拉克利特的方式來chu理惡,認爲對立面是互相包含著的,善而沒有惡在邏輯上乃是不可能的:“最不確切的事莫過于,人們設想不需要有惡的存在善就可以存在了。善和惡是對立面,兩者必需在對立中才能存在”。他爲支持這種說法所引據的是柏拉圖,而不是赫拉克利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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