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實
觀念是怎樣形成的——我已經聲明過，人心中所接受的許多簡單的觀念一面是由外物經感官傳來的，一面是由人心反省它自己底動作來的。不過人心在得到這些動作以後，它又注意到，有些簡單的觀念是經常在一塊的。這些簡單的觀念既被人認爲是屬于一個事物，因此，人們就爲迅速傳遞起見，把它們集合在一個寓中，而以衆所了解的一個名詞稱呼它。後來我們又因爲不注意的緣故，往往在談起來時把它當做一個簡單的觀念看，實則它是由許多觀念所湊合成的。因爲，如前所說，我們不能想象這些簡單的觀念怎樣會自己存在，所以我們便慣于假設一種基層，以爲它們存在的歸宿，以爲它們産生的源泉。這種東西，我們就叫做實（substance）。
2 概括的實觀念——因此，任何人如果一考察自己底概括的純粹實觀念，他就會看到，他底觀念只是一個假設，因爲他只是假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來支撐能給我們産生簡單觀念的那些
質（這些質普通稱爲附accidents）。
你如果問任何人說，顔
或重量所寄托的那種寓究竟是什麼東西，則他亦只能說，那是有凝，有廣袤的一些部分。你如果再問他說，凝和廣袤是在什麼以內寄寓著的？則他底情況正有類于前邊所說的那個印度人似的。他說，世界是爲一個大象所支撐的。可是人又問他說象在什麼上站著，他又說，在一個大
上。可是人又追問他說，什麼支撐著那個寬背的大，他又說，反正有一種東西，不過他不知道。在這裏，亦同在別
一樣，我們雖用文字，可是並沒有明白清晰的觀念。因此，我們底談話，就如同小孩似的。你如果問他一個他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則他會立刻給你一個滿意的回答說，那是·某·種·東·西。這話不論出于兒童或成人，究其實都不過是說，這種東西是他們所不知道的，而且他們所裝爲知道，假作談論的那種東西，實在是他們所不曾清晰地觀念到的，實在是他們所完全不知曉，而對之黑漆一團的。因此，我們以概括的實一名所稱的那種觀念，只是我們所假設而實不知譬如何的一種支托。我們以爲它是支撐一切存有著的質的一種支托，因爲我們設想那些質“離了支托”（sine re substance）便不能存在，我們叫這種支托爲·實·（substantia），而這個名詞，在英文中的真正意義，就是支撐（sta－nding under）或支持（upholding）。
3 實底種類——我們既然形成了含糊的相對的概括的實觀念，因此，我們就漸漸得到·特·殊·的·實··觀·念。我們既然憑著經驗和感官底觀察，知道某些簡單觀念的集合是常在一塊存在的，因此，我們就把這些觀念底集合結合爲一實，並且假設這些觀念是由那個實底特殊的內在組織或不可知的本質中流露出的。因此，我們就得到了人、馬、金、
等等觀念；至于人們對于這些實所有的觀念，是否除了一些共存的簡單觀念而外，還有別的明白的觀念沒有，則我可以求訴于各人自己的經驗好了。鐵和金剛石底真正的複雜的實觀念，是由鐵和金剛石中普通可觀察到的質湊合起來所形成的。這一類觀念，鐵匠和珠寶商人普通知道得比一個哲學家要清楚。因爲哲學家雖然愛談什麼實的形式，可是他所有的實觀念亦只是由實中所有的那些簡單觀念底集合所形成的。不過我們應當注意，我們底複雜的實觀念，除了具有它們所發源的這些簡單觀念以外，還永遠含著另一種含糊的意念，我們總想，在這裏有一種東西是爲那些簡單觀念所依屬、所寄托的。因此，在我們談說任何種實時，我們總說它是具有某些質的一種東西。就如我們說物就是一種有廣袤、有形相、能運動的一種東西；精神就是能思想的一種東西；同樣，我們也說，硬度、脆、吸鐵的力量，是磁石中的質。這一類的說法，就暗示說，人們永遠假定，實之爲物，除了廣袤、形相、凝、運動、思想或別的可觀察到的觀念而外，別有所在，只是我們不知道是什麼罷了。
4 我們沒有明白的概括的實觀念——因此，我們在談話或思想任何特殊的有形實，如馬、石等等時，我們對它們所有的觀念，雖然仍是一些簡單觀念底集合，而且這些簡單觀念仍只是代表著我們在馬或石中常見在一塊聯合著的那些可感的質，但是因爲我們不能存想它們單獨存在，或互相依托，因此，我們就假設有一種公共的寓支撐著它們，爲它們所依托。這種支托，我們便以實一名稱之，實則我們就這種假設的支托，切實沒有明白的或清晰的觀念。
5 我們對精神所有的觀念，同對物所有的觀念，有同樣的明白程度——在人心底動作方面，亦有同樣情形。思想、推理、恐懼等作用，我們斷言它們不能自存，亦不能設想它們可以系屬于物，或爲物所産生，因此，我們便想它們是另一種實底動作，就是所謂精神底動作。在這裏我們分明看到，我們對精神實所有的觀念，同我們對物質實所有的觀念，明白的程度是同樣的。我們所以有物質觀念只是因爲我們假設有一種東西是爲打動我們感官的那些可感質所寓托的，同樣，我們所以有精神實底觀念，亦是因爲我們假設有一種實是爲思想、知識、懷疑、推動力所寓托的。
我們並不知道前一種是什麼，我們只是假設它們是外界簡單觀念底·基·層，同樣，我們亦一樣不知道後一種是什麼，我們只假設它是我們自身所經驗到的那些活動底基層。物質方面的有形實底觀念，和精神方面的無形實底觀念，分明都不是我們所能了解，所能摸捉的；因此，我們不能因爲自己沒有任何精神實底觀念，就斷言精神不存在，亦正如我們不能因爲自己沒有物質實底觀念，就斷言物質不存在一樣。
如果我們因爲自己沒有明白清晰的精神實觀念，就斷言說，沒有精神，那正如同自己因爲沒有明白清晰的物質實觀念，就斷言說，沒有物似的。
6 論實底種類——概括的實觀念的本質，不論怎樣秘密、怎樣抽象，可是我們對特殊的單獨的實所有的一切觀念，只是一些簡單觀念底集合，而且那些觀念共同所寓托的那種使它們結合的原因，雖是不可摸捉的，可是仍能使全獨立存在。我們底特殊的實觀念，就只是借這些簡單觀念底集合表象給自己的。我們心中對各種物類所有的觀念，亦只是這些集合，不是別的。我們以特殊的名稱，向他人所表……
人類理解論第23章 複雜的實體觀念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