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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第17回

第2小節
張恨水作品

  [續金粉世家第17回上一小節]和茶役要了一把小刀,側過臉去削梨。這不側臉猶可,一側臉過去,猶如當堂宣告死刑一般,魂飛天外。原來隔壁廂裏最靠近的一個人,便是柳春江。柳春江一進包廂,早就看見小憐,但是她今天並沒有穿什麼新鮮yi服,不過是一件白花洋布長衫,和前面幾個豔裝少婦一比,相隔天淵。這時心裏十分奇怪,心想,難道我認錯了人?可是剛走二號廂門口過,明明寫著金宅定,這不是曉蓮小jie家裏,如何這樣巧?柳春江正在疑惑之際,只見隔壁包廂裏有一個少婦側過臉來,很驚訝的樣子說道:“咦!小憐,你怎麼了?”小憐紅著臉道:“二少nainai,什麼事?”慧廠道:“你瞧瞧你那yi服。”小憐低頭一看,哎呀,大襟上點了許多紅點子。也說道:“咦!這是哪裏來的?”正說時,又滴上一點,馬上放下梨,去牽yi襟,這才看清了,原來小指上被刀削了一條口子,兀自流血呢。還是女茶房機靈,看見這種情形,早跑出去拿了一包牙粉來,給小憐按上。小憐手上拿著的一條手絹,也就是猩紅點點,滿是桃花了。佩芳道:“你這孩子,玩心太重,有戲看,削了手指頭都不知道。”慧廠笑道:“別冤枉好人啦,人家削梨,臉沒有對著臺上呀。”佩芳道:“那爲什麼自己削了口子還不知道?”小憐用一只手,指著額角道:“腦袋暈。”佩芳道:“《天河配》快上場了,你沒福氣瞧好戲,回去罷。”慧廠道:“人家早兩天,就很高興地要來看《天河配》,這會子,好戲抵到眼跟前了,怎麼叫人家回去?這倒真是煮熟了的鴨子給飛了。”說時,在錢口袋裏掏出一塊錢給小憐道:“帶秋香到食堂裏喝杯熱咖啡去,透一透空氣就好了,回頭再來罷。”秋香還只十四歲,更愛玩了。這時叫她上食堂去喝咖啡,那算二少nainai白疼她。將身子一扭,嘴一噘道:“我又不腦袋痛,我不去。”玉芬笑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歹。小憐,你一個人去罷。你叫食堂裏的夥計,給你一把熱手巾,多灑上些花露shui,香氣一沖,人就會爽快的。”小憐巴不得走開,接了一塊錢,目不斜視地,就走出包廂去了。

  柳春江坐在隔壁,已經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這真奇了,一位座上名姝,變成了人前女侍。若說是有意這樣的,可是那幾位少婦,自稱爲少nainai,定是敏之的嫂嫂了。和我並不相識,她何故當我面鬧著玩?而且看曉蓮女士,驚慌失措,倒好象揭破了秘密似的,難道她真是一個使女?但是以前她何以又和敏之他們一路參與交際呢?心裏只在計算這件事,臺上演了什麼戲,實在都沒有注意到。他極力忍耐了五分鍾,實在忍不住了,便也走出包廂,到食堂裏去。小憐坐在一張桌子旁,低頭喝咖啡,目未旁視,猛然擡頭,看見柳春江闖進來,臉又紅起來了。身子略站了一站,又坐下去,她望見柳春江,竟怔住了。嘴裏雖然說了一句話,無如那聲音極是細微,一點也聽不出來。柳春江走上前,便道:“請坐請坐。”和小憐同在一張桌子坐下了。小憐道:“柳先生,我的事你已知道了,不用我說了。這全是你的錯誤,並非我故意那樣的。”柳春江照樣要了一杯咖啡,先喝了一口,說道:“自然是我的錯誤。但是那次在夏家,你和八小jie去,你也是一個賀客呀。這又是什麼意思呢?”小憐道:“那爲了小jie要人作伴,我代表我少nainai去的。”小憐說到這裏,生怕佩芳們也要來,起身就要走。柳春江看她局促不安的樣子,也很明白。小憐會了帳,走出食堂來。這裏是樓上散座的後面,一條大甬道。下樓也在這裏。小憐立住,躊躇一會,再進包廂去,有些不好意思,就此下樓,又怕少nainai見責。正猶豫之時,柳春江忽趕上前來,問道:“你怎樣不去看戲?”剛才在食堂裏,小憐抵著夥計的面,不理會柳春江,恐怕越引人疑心。到了這裏,人來來往往,不會有人注意。她不好意思和柳春江說話,低了頭,一直就向樓下走。柳春江見她臉se依舊未定,眼睛皮下垂,仿佛含著兩包眼淚要哭出來一般,老大不忍,也就緊緊隨著下樓。一直走出戲院大門,柳春江又說道:“你要上哪兒?爲什麼這樣子,我得罪了你嗎?”小憐道:“你有什麼得罪我呢?我要回去。”柳春江道:“你爲什麼要回去?”小憐輕輕說道:“我不好意思見你了。”柳春江道:“你錯了,你錯了。我剛才有許多話和你說,不料你就先走了。”說著,順手向馬路對過一指道:“那邊有一家小番菜館子,我們到那裏談談,你看好不好?”小憐道:“我們有什麼可談的呢?”柳春江道:“你只管和我去,我自有話說。”于是便攙著小憐,自車子空當裏穿過馬路,小憐也就六神無主地走到這小番菜館裏來。找了一個雅座,柳春江和小憐對面坐著。這時柳春江可以暢所慾談了,便說道:“我很明白你的心事了。你是不是因爲我已經知道你的真相,以爲我要藐視你呢?可是正在反面了。你要知道,我正因爲你是金府上的人,恨我沒有法子接近。而且你始終對我冷淡,我自己也很快要宣告失望了。現在看見你露了真相,很是失望,分明是你怕我絕交才這樣啊。這樣一來,已表示你對我有一番真意,你想,我怎不喜出望外呢?我是絕對沒有階級觀念的,別的什麼我都不問,我只知道你是我一個至好的朋友。”小憐以爲真相已明,柳春江一定是不屑與往來的,現在聽了他這一番話,真是句句打入她的心坎。在下一層階級的人,得著上一層階級的人做朋友,這是很榮幸的事情。況且既是異xing人物,柳春江又是一個翩翩的濁世佳公子,這樣和她表示好感,一個正在青春、力爭上流的女子,怎樣不爲所動?她便笑道:“柳少爺,你這話雖然很是說得懇切,但是你還愁沒有許多小jie和你交朋友嗎?你何必和我一個作使女的來往呢?”柳春江道:“世上的事情,都是這樣,也難怪你疑惑我。但是將來日子久了,你一定相信我的。我倒要問你,那天夏家喜事,你去了不算,爲什麼密斯畢請客,你還是要去呢?這倒好象有心逗著我玩笑似的。”小憐正用勺子舀盤子裏的鮑魚湯,低著頭一勺一勺舀著只喝。柳春江拿著手上的勺子,隔著桌面上伸過來,按著小憐的盤子,笑道:“你說呀,這是什麼緣故呢?”小憐抿著嘴一笑,說道:“這有什麼不明的,碰巧罷了。到夏家去,那是我們太太、少nainai鬧著玩,不想這一玩,就玩出是非來了。”柳春江縮回手去,正在舀著湯,嘴裏咀嚼著,聽她交代緣故呢。一說玩出是非來了,便一驚,問道:“怎麼了?生出了什麼是非?”手上一勺子湯,懸著空,眼睛望著小憐,靜等回話。小憐笑道:“有什麼是非呢,就是碰著你呀。不過我想,那次畢小jie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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