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金粉世家第55回上一小節],你忽然全盤推翻,這叫我怎樣對人去說呢?二爺你就放松一把罷,二十天之內,我准還你的錢,你看怎麼樣?”吳道全道:“不行!你就是三天之內還我的錢,我也不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就得提款回去。”說了也不肯走,就在帳房裏等著。柴先生一看,這事強不過去,只管告訴他實話,已經挪動三千,先交回七千元,其余約了二十四個鍾頭之內,一准奉還。吳道全得了這個答複,方才回佩芳的信。柴先生又少不得要去逼迫鳳舉,加之鳳舉電話約著取款的人,也都陸續來了。這一下子,真把鳳舉逼得走投無路,滿頭是汗。這時鳳舉挪動了三千塊錢,不但不能拿出來,還和柴先生商量,要格外設法把這些債主子打發開去。柴先生也是做錯了事,把缰繩套在頭上,這時要躲閃也是來不及,只得把公用的款子先挪著把債權人都打發走了。好在這兩天過年,公款有的是,倒是不爲難。可是到了正月初幾,是要結帳的,事先非把原款補滿不可。因此錢雖替鳳舉墊了,還催鳳舉趕快設法。鳳舉也知道這件事不是鬧著玩的,只好四向和朋友去商量。六七千塊錢究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有兩天沒有到晚香那邊去。
這天就是二十九,晚香是從來沒有一個人過年的事,不料今年這年也做了一家之主,這年是過得很甜蜜的。不料理想卻與事實相違,偏是鳳舉躲得一點形迹沒有。外面有些人家,已是左一聲,右一聲,劈啪劈啪在放爆竹。晚香由屋子裏出來,打開玻璃門向天空一望,只見一片黑洞洞的,不時有一條爆竹火光,在半空裏一閃。想到未墜入青樓以前,自己在家中作女兒的時候,每到年來就非常地快活。二十八九,早已買了爆竹,在院子內和孩子們放。那個時候,是多麼快活!後來到了班子裏,就變了生活了,那可以算是第二個時期。這總算生平最不幸的一件事。現在嫁了金大爺,那就可以算是第三時期了。滿想今年這個年,過得熱鬧鬧的。一看這種情形,竟十分不佳。當時晚香隔著玻璃望著外面天空,黑洞洞中,釘頭似的星光,人竟發了呆。忽然門一推,廚子送進晚飯來,晚香是和老鸨斷了往來的,娘家人又以不能生活,早逃到鄉下度命去了。這裏鳳舉不來,就是她一個人過日子,所以鳳舉諒到這一層,總是來陪伴著她。先些時,鳳舉先是爲了佩芳管束得厲害不能來,這幾天又因爲債務逼得沒奈何,不能分開身。而且最難堪的,就是這兩種話都是不能告訴晚香。所以他心裏盡管是難過,卻只好憋著了放在肚子裏。晚香既不明白他是何來由,倒疑心男子的心腸是靠不住。現在戀愛期已過,是秋扇見捐的時候了。想到這裏,不由得悲憤交集。屋子正中,一盞暢亮的電燈,不過照見桌子上一桌子菜飯。這樣孤孤單單的生活,就是再吃得一點,也覺得是人生趣味索然。坐到桌子邊下,扶了筷子,只將菜隨便吃了兩下,就不願意吃了。因鳳舉常是在這裏請客,留下來的酒還是不少,于是在玻璃格子裏,拿了一只玻璃杯子,倒上一杯葡萄酒,一面喝,一面想心事。凡有心事的人,無論喝酒抽煙,他只會一直地向前抽或喝,不知道滿足的。這時晚香滿腔子幽怨,只覺得酒喝下去心裏比較地痛快,所以一杯葡萄酒,毫不在意地就把它完全喝下去了。她喝完了,還覺得不足,又在玻璃格子裏,取了一只高腳小杯子,倒上一杯白蘭地,接上地向下喝。當時喝下去,原不覺得怎麼樣,不料喝下去之後,一會兒工夫,酒力向上鼓蕩,只覺頭上突然加重,眼光也有些看不清楚東西。心裏倒是明白,這是醉了。丟下筷子,便躺在旁邊一張沙發椅上。老
子看見,連忙拿手巾給她擦臉,又倒了一杯
給她漱口,便道:“少
,你酒喝得很多了,
上歇一會兒罷,我來攙著你。”晚香道:“攙什麼?歇什麼?反正也醉不死。這樣的日子,過得我心裏煩悶死了,真是能醉死了,倒也幹脆。”老
子碰了一個釘子,不敢向下再說什麼,便走開去了。可是晚香雖然沒有去睡,但精神實在不支,她在沙發椅上這樣躺著,模模糊糊就睡著了。
當她睡著了的時候,老子就打了一個電話到金宅去告訴鳳舉,恰好鳳舉在外面接著電話,說是晚香醉得很厲害,都沒有上
去睡。鳳舉心裏一想,這幾天總是心緒不甯,莫非禍不單行,不要在這上面又出了什麼亂子。也不管佩芳定下的條約了,馬上就問家裏有汽車沒有?聽差說:“只有總理的汽車在家。”鳳舉道:“就坐那汽車去罷。若是總理要出去,就說機器出了毛病,要等一等。我坐出去,馬上就會讓車子先回來的。”聽差見大爺自己有這個膽子,也犯不上去攔阻,就傳話開車。鳳舉大
也沒有穿,帽子也沒有戴,就坐了汽車,飛快地來看晚香。到了門口,汽車夫問要不要等一等?鳳舉道:“你們回去罷。無論那一輛車子開回來了,你就叫他們來接我。”說時,門裏聽差,聽見汽車喇叭聲,早已將門開了。鳳舉一直往上房奔,在院子裏便道:“這是怎樣回事?好好的醉了。”老
子推開玻璃門迎了出來,低著聲音道:“剛睡著不大一會兒,你別嚷。”鳳舉走到堂屋裏,見晚香睡在一張沙發上,枕著繡花軟墊,蓬了一把頭發。身上蓋了一條俄
絨毯,大概是老
子給她加上的。腳上穿著那雙彩緞子平底鞋,還沒有
去呢。鳳舉低著身子看看她臉上,還是紅紅的,鼻子裏呼出來的氣,兀自有
濃厚的酒味。因伸手摸了她一下額角,又將毯子牽了一牽,握著她的手,順便也就在沙發上坐下。老
子正斟了一杯茶,放在茶幾上。鳳舉道:“這是怎麼回事?一個人喝酒,會醉得這樣子。”老
子笑道:“都是爲了你不來吧?少
年輕,到了年邊下,大家都是熱熱鬧鬧的,一個兒在家裏待著,可就嫌冷淡了。家裏有的是酒,喝著酒解解悶,可也不知道怎麼著,她就這樣喝醉了。我真沒留意。”鳳舉一接電話,逆料是不出自己未來這層緣故,現在老
子一說,果不出自己所料。看了看海棠帶醉的愛姬,又看了看手上的手表,一來是不忍走,二來也覺得時間還早,因此找了一副牙牌,倒在圓桌上來取牙牌數,借以陪伴著她。晚香醉得很厲害,一睡之後,睡得就十分地酣甜,哪裏醒得了?約莫到了十一點鍾,電話來了,正是家裏的汽車夫來問,要不要來接?鳳舉一看晚香還是鼻息不斷響著,就分付不必來了。
一直等到十二點多鍾,晚香才扭了一扭身子,鳳舉連忙上前扶著道:“你這家夥,一不小心,你就會滾到地下來了。”晚香聽到有人說話,人就清醒了些,用手揉著眼睛,睜開一看,見鳳舉坐在身邊,仍舊閉上了眼。閉了一會,然後睜開來,突然向上一坐,順手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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